第一章
在真千金沈芊芊的生日宴上,哥哥沈厉命我这个十年的替身跪在暴雨里学狗叫。
养母也说:“正主回来了,你这个赝品也该滚了。”
我笑着吞下整瓶安眠药。
用最惨烈的方式,结束这荒唐的一生。
可在我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一向威严的养父却疯了般冲进雨里。
他抱着我,嘶吼出那个颠覆一切的真相。
“我们找错了!我们找的一直是你!是轻轻啊!”
1
“沈轻轻,跪下。”
哥哥沈厉的声音,穿透雨幕,砸在我耳边。
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今天是沈芊芊的生日。
那个被沈家找回来的,真正的千金。
别墅里灯火辉煌,觥筹交错,名流云集。
而我,沈家养了十年的女儿,被赶到院子里,任由瓢泼大雨浇灌。
只因沈芊芊说,她想看雨中景。
现在,她又有了新要求。
“哥哥,我想听狗叫。”
沈芊芊躲在沈厉怀里,声音甜腻又天真。
“就让姐姐学一声嘛,她学了,我就不生气了。”
她生气,是因为我今天穿的裙子,和她的是同个牌子。
尽管我穿的是去年的旧款,她穿的是当季高定。
沈厉搂紧了沈芊芊,看向我的目光,满是厌恶。
“听见没有?芊芊让你学狗叫。”
我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一片模糊。
可我依旧挺直着脊梁,一字一句说:“我不是狗。”
“呵。”
沈厉冷笑一声。
“在我们沈家白吃白喝十年,让你做点事就不愿意了?”
“沈轻轻,别给脸不要脸。”
客厅的落地窗前,站着我的养母,沈夫人。
她端着红酒杯,姿态优雅,表情冷漠。
“轻轻,别扫了大家的兴。”
“芊芊刚回来,身体不好,逗她开心,是你该做的。”
是我该做的......
十年前,因为我有一双和走丢的沈家千金相似的眼睛。
我被他们从孤儿院带回来。
他们给我最好的教育,最贵的衣服。
让我学习她的喜好,模仿她的笔迹。
十年时间,我活成了沈芊芊的影子,也安慰了他们那颗思念成疾的心。
现在,正主回来了。
我这个影子,就成了碍眼的存在。
“汪。”
我听见自己发出了一个干涩的音节。
屈辱像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哈哈哈!”
沈芊芊在沈厉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哥哥你听,她真的学了!好有趣!”
客厅里的人也跟着发出阵阵哄笑。
那些曾经夸我懂事、夸我优秀的叔叔阿姨,此刻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滑稽的小丑。
雨越下越大,我的膝盖在粗糙的石子路上,已经磨破了皮。
血丝混着雨水,染红了白色的裙摆。
我跪在泥泞里,看着屋内的一家人。
父亲沈啸坐在主位,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没有阻止。
母亲举杯,和宾客谈笑风生。
哥哥沈厉,正满眼宠溺地为沈芊芊擦去嘴角的奶油。
他们才是一家人。
我算什么呢?
一个用完即弃的玩偶。
一个连狗都不如的替身。
心脏一寸寸冷下去,直至彻底冰封。
宴会结束,宾客散尽。
沈厉撑着伞,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起来,别在这儿装死。”
我撑着麻木的膝盖,慢慢站起来。
每动一下,都牵扯着骨头缝里的疼。
“明天你就搬出去,芊芊不想再看到你。”
他的声音,和这雨夜一样,不留任何余地。
我抬起头,雨水糊住了我的视线。
但我还是看清了他眼里的决绝。
我笑了。
“好。”
一个字,用尽了我最后的力气。
2
搬出去的日期定在三天后。
这三天,我被关在阁楼的小房间里,像一件等待处理的垃圾。
没有人给我送饭,也没有人来看我。
我靠着之前藏起来的一点饼干和凉水度日。
身体越来越虚弱,意识也开始昏沉。
在半梦半醒间,十年的记忆碎片在我脑海里翻涌。
我记起,我刚到沈家的那天。
沈夫人抱着我,哭得泣不成声。
“眼睛,真像啊......我的芊芊。”
她给我取名沈轻轻,让我喊她妈妈。
她教我弹钢琴,学画画,穿漂亮的公主裙。
她说,要把对女儿所有的亏欠,都补偿在我身上。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我拥有了一个家。
沈厉比我大五岁,一开始对我充满敌意。
他会抢走我的玩具,撕掉我的画。
直到有一次,我为了捡他掉进湖里的限量版模型,差点淹死。
他把我从水里捞上来,第一次红了眼眶。
“沈轻轻,你不要命了!”
从那以后,他开始对我好。
他会给我辅导功课,会在我被欺负时替我出头,会把限量版的糖果留给我。
他会揉着我的头说:“轻轻,你只要乖乖的,哥哥会一直保护你。”
我以为,那份保护是给我的。
后来才知道,那只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沈啸,我的养父,是家里最沉默寡言的人。
他总是很忙,对我却很温和。
他会检查我的功课,会在我获奖时,露出难得的笑容。
有一次我问他:“爸爸,你会不会有一天也不要我了?”
他沉默了很久,摸着我的头说:“不会的,轻轻是爸爸的女儿。”
我信了。
我拼命学习,努力变得优秀,想让他们更爱我一点。
我想让他们看到的,是沈轻轻,而不是沈芊芊的影子。
我考上了最好的大学,拿到了国际设计大奖。
我以为我成功了。
直到半年前,沈芊芊被找了回来。
一切都变了。
沈夫人拉着沈芊芊的手,眼里的光芒,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的女儿,妈妈终于找到你了。”
沈厉第一时间冲上去,将那个瘦弱的女孩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我。
好像我会伤害她一样。
沈啸看着DNA鉴定报告,眼眶通红,一遍遍地说:“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他们欣喜若狂。
没有人注意到,站在角落的我,手脚冰凉。
沈芊芊的归来,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十年替身生涯的荒谬。
我的存在,就是为了等待她的回归。
如今她回来了,我也该退场了。
沈夫人不再让我喊她妈妈,她说:“芊芊会不高兴。”
沈厉收回了给我所有的特权,他说:“那些本就该是芊芊的。”
沈啸开始频繁地出差,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这个“赝品”。
我从二楼的公主房,搬到了阁楼的储物间。
我用过的东西,但凡沈芊芊喜欢的,都会被立刻拿走。
我的房间里,只剩下一张床,和一口破旧的箱子。
里面装着我来到沈家时,身上穿的那件旧衣服。
那是我唯一的,属于“沈轻轻”的东西。
我发着高烧,蜷缩在冰冷的床上。
门外传来沈芊芊和沈夫人的笑声。
“妈妈,这条项链真漂亮,是给我的吗?”
“当然是给我的宝贝女儿的,你哥哥特地从国外拍回来的。”
那条项链,沈厉曾答应过,要在我二十岁生日时送给我。
可我该怪他失信吗?
他从一开始,就只想把项链给他的亲妹妹啊!
我翻了个身,眼泪却控制不住流下来。
但又为什么让我在耗尽十年青春,活成另一个人后,
却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
门被推开,刺眼的光照了进来。
我艰难地抬起头,看到沈厉冷着脸站在门口。
他手里提着一个垃圾袋。
“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现在就滚。”
他的语气,像是在驱赶一只流浪狗。
我烧得迷迷糊糊,喉咙干得说不出话。
我只是看着他,用尽全身力气看着他。
我想从他眼里,找到一丝一毫的不舍。
哪怕只有一点点。
可是没有。
只有不耐烦和厌恶。
我的心,彻底死了。
3.
我被沈厉粗暴地从床上拖了下来。
身体撞在冰冷的地板上,骨头都快散架了。
“别装死,赶紧滚。”
他将那个黑色的垃圾袋扔到我面前。
“你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我低头看去,垃圾袋里,是我那件从孤儿院穿来的旧衣服,还有几本破旧的画册。
这就是我十年青春的全部行囊。
外面,又是是一个雨夜。
和沈芊芊生日那天一模一样。
沈夫人和沈芊芊站在楼梯口,像在看一出好戏。
“哥,跟她废什么话,直接扔出去不就好了。”
沈芊芊挽着沈厉的胳膊,娇滴滴地撒着娇。
沈夫人点头附和:
“是啊,阿厉,别为了一个外人,耽误了时间。芊芊还等着你陪她看电影呢。”
外人。
她终于说出了这个词。
我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高烧让我的视线阵阵发黑,但我还是努力站直了身体。
我不能在他们面前倒下。
这是我最后的尊严。
“沈夫人,沈先生,沈厉。”
我一个一个地念出他们的名字。
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十年的养育之恩,我还清了。”
我跪下,朝他们磕了一个响头。
额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思绪获得稍许的清醒。
我想,我不爱他们了。
这个念头一出,浑身都轻松了。
十年来的压抑和讨好,瞬间变得可笑至极。
原来放弃,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可我的以后,早就在这十年里烂掉了。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药瓶。
那是我之前因为抑郁症,去医院开的安眠药。
满满一瓶。
我当着他们的面,拧开瓶盖。
沈厉的眉头皱了一下。
“沈轻轻,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沈芊芊尖叫一声,躲进沈厉怀里。
“啊!她要干什么!好可怕!”
沈夫人脸色一变,厉声呵斥。
“你疯了!快把东西放下!”
我笑了。
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脸,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
原来,我还是可以影响到他们情绪的。
哪怕是以这种方式。
“这不是你们想要的吗?”
我仰起头,将满瓶的药片,尽数倒进嘴里。
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蔓延。
“正主回来了,替身滚蛋。”
我学着沈夫人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滚了,你们就彻底清净了。”
药片太多,我吞咽得有些困难。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再见了,妈妈。
再见了,哥哥。
再见了,我爱了十年的家。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对他们扯出一个惨烈的微笑。
“祝你们,一家人,永远幸福。”
然后,我闭上眼睛,身体直直地向后倒去。
第二章
4.
耳边是他们惊恐的尖叫。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这样,也挺好。
终于,不用再当任何人的影子了。
沈轻轻,只是沈轻轻。
哪怕,是以死亡的方式。
意识像被沉入深海,不断下坠,下坠。
周围是嘈杂的声响,有人在哭,有人在喊。
“轻轻!轻轻!你醒醒!”
这个声音......是爸爸?
沈啸的声音,第一次如此失态,带着撕心裂肺的颤抖。
我努力想睁开眼睛,眼皮却重得像有千斤。
身体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起,那是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可这个怀抱,已经很久没有属于我了。
“快!叫救护车!快!”
沈厉的声音在咆哮,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慌。
混乱中,我听到沈芊芊的哭泣声。
“爸,你抱她干什么!她是个疯子!快放开她!”
“你闭嘴!”
一声暴喝,是沈啸的声音。
那声音里的愤怒和绝望,让我混沌的意识有了一丝清明。
我感觉到自己被紧紧地抱着,冲进了雨里。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沈啸的眼泪却比雨水更滚烫。
一滴一滴,砸在我的心口。
“是我们错了......是我们搞错了啊......”
他抱着我,像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一遍遍地喃喃自语。
“我们找错了......找错了......”
我的身体越来越冷,呼吸也变得微弱。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一句石破天惊的话,炸响在我的耳边。
“我们找的一直是你!是轻轻啊!”
沈啸崩溃地嘶吼着,声音在暴雨中扭曲变形。
“那个信物,在你身上!一直都在你身上啊!”
什么?
他在说什么?
我拼尽全力,想抓住这最后一丝信息。
信物?
什么信物?
如果找的是我,那这十年算什么?
如果找的是我,为什么要把我当成沈芊芊的替身?
如果找的是我......那沈芊芊,又是谁?
无数个疑问像炸弹一样在我的脑海里引爆。
强烈的求生欲,让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我看到了沈啸那张布满泪水和悔恨的脸。
看到了他身后,沈厉和沈夫人煞白如纸的惊恐面容。
看到了沈芊芊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怨毒。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巨大的荒谬感和冲击力,让我本已衰竭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任由黑暗,再次将我吞噬。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最后的念头是——
原来,我不是替身。
我只是,被认错了的,正主。
这比当一个替身,还要可笑。
还要,残忍。
5.
抢救室的红灯,像一只嗜血的眼睛,刺痛了等在门外的每一个人。
沈家彻底乱了。
沈啸颓然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双手插在头发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沈夫人靠在墙上,身体摇摇欲坠。
她到现在还无法接受这个颠覆性的事实。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
“当年的信物,明明是在芊芊身上找到的......怎么会是轻轻......”
沈厉一拳砸在墙上,指骨瞬间渗出血来。
他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抢救室的门。
“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沈啸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和痛苦。
“那块玉佩......我们家祖传的,刻着‘芊’字的玉佩......”
他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当年我们女儿走丢时,脖子上就挂着那块玉佩。我们找到芊芊的时候,玉佩就在她身上。”
“所以我们以为......我们就以为......”
沈厉急切地追问:“那轻轻呢?轻轻身上有什么?”
“是衣服。”
沈啸的声音充满了悔恨。
“是她被送进孤儿院时,身上穿的那件小衣服。衣服的内衬里,用金丝线绣了一个小小的‘安’字。”
“那是她的小名......安安......只有我和她妈妈知道的小名!”
“我今天......我今天帮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才发现啊!”
沈啸痛苦地捂住了脸。
“我这个当爹的,怎么就这么糊涂!我怎么就没早点发现!”
这个“安”字,像一道惊雷,劈在了沈夫人和沈厉的头顶。
他们都想起来了。
那个小名,是沈夫人怀孕时,亲手为女儿绣在襁褓上的。
寓意着,一生平安。
可他们,却亲手将自己真正的女儿,推向了死亡的边缘。
沈夫人的身体软了下去,瘫倒在地。
“安安......我的安安......”
她终于哭出了声,悔恨的泪水决堤而出。
“我怎么会对她做那些事......我怎么能让她去学狗叫......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
沈厉也愣在原地,如遭雷击。
他想起了自己对沈轻轻说的每一句刻薄的话,做的每一件绝情的事。
“别给脸不要脸。”
“你这个赝品也该滚了。”
“赶紧滚,别在这儿装死。”
那些话,像一把把刀子,此刻尽数插回他自己的心脏。
疼得他无法呼吸。
原来,他一直在伤害的,是他发誓要用一生去保护的,亲妹妹。
而他一直捧在手心里的“珍宝”,却......
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站在一旁的沈芊芊。
沈芊芊的脸上,早已没了往日的甜美天真。
她紧紧地攥着拳头,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慌乱和怨毒。
“你们看我干什么!”
她尖声叫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那玉佩本来就在我身上!我被领养的时候就在!”
沈厉一步步向她走去,眼神冰冷得吓人。
“玉佩,真的是你的吗?”
“还是说,是你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沈芊芊被他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
“我没有!我不是!你们别想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她歇斯底里地大喊。
“是你们自己蠢!是你们自己认错了人!关我什么事!”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沈芊芊的脸上。
是沈夫人。
她挣扎着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打了她一巴掌。
“你这个骗子!你把我女儿的人生还给她!”
抢救室的门,在这时,开了。
6.
医生摘下口罩,神情疲惫。
“病人求生意志太弱,虽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
“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她自己了。”
这句话,像最后的审判,将沈家三人打入了无底深渊。
我被转入了VIP病房,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安静地躺着,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洋娃娃。
沈啸守在病床前,一夜白头。
他从家里拿来了那个尘封的箱子,取出了那件我穿了十年的旧衣服。
他颤抖着手,翻开衣服的内衬。
那个用金丝线绣成的“安”字,在灯光下,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真相,再无任何可以辩驳的余地。
沈夫人跪在床边,握着我冰冷的手,泪流满面。
“安安,我的安安,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
“是妈妈错了,妈妈混蛋......你打我,你骂我,只要你醒过来......”
她一声声地忏悔,可病床上的人,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沈厉站在门口,不敢靠近。
他看着病床上那个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女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到窒息。
他无法想象,这十年来,她是怎么过来的。
顶着一个替身的身份,活在别人的影子里。
小心翼翼地讨好着每一个人,却换来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最后,被他们亲手逼上了绝路。
而他,是那个最残忍的刽子手。
“芊芊呢?”
沈啸沙哑地开口。
沈厉回过神,声音冷硬:“在隔壁房间,我叫人看着了。”
“报警吧。”
沈啸闭上眼睛,脸上满是疲惫和决绝。
“偷窃,欺诈,蓄意伤害......让她付出该付出的代价。”
这些罪名,每一项,都足以让沈芊芊万劫不复。
可即便如此,也换不回他们对亲生女儿造成的伤害。
沈厉没有犹豫,立刻拿出手机。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沈芊芊冲了进来。
看守她的人被她打伤,没能拦住。
“你们不能报警!”
她头发散乱,脸上还带着清晰的巴掌印,状若疯癫。
“你们要是敢报警,我就把所有事都捅出去!”
她恶狠狠地看着沈家三人。
“我要告诉所有人,你们沈家是怎么虐待亲生女儿,把一个冒牌货宠上天的!”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是一群有眼无珠的蠢货!”
“你!”
沈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说不出话。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沈芊芊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又刺耳。
“当年在孤儿院,沈轻轻那件破衣服,是我亲手扒下来,换上我自己的。”
“那块玉佩,是我从她脖子上抢过来的。”
“她哭着求我还给她,我不给,还把她推倒,让她头上磕了个大口子。”
“你们来领人的时候,看到我脖子上的玉佩,看到她额头上的伤,就以为她是欺负我的坏孩子,对不对?”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将沈家三人最后的遮羞布,狠狠撕开。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
他们不仅认错了女儿,还错信了一个魔鬼。
沈啸猛地站起来,一步步走向沈芊芊,眼神里是滔天的怒火。
“你再说一遍。”
沈芊芊被他吓得后退了一步,但很快又挺直了腰杆。
“怎么?想打我?你打啊!”
“反正沈轻轻也快死了,你们沈家的名声也毁了,我烂命一条,我怕什么!”
“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她的话音刚落,沈厉已经冲了上去,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找死!”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手上的青筋暴起,是真的动了杀心。
“咳......咳......放......放开......”
沈芊芊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双手徒劳地抓着沈厉的手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病床上的仪器,突然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我的心率,正在直线下降。
7.
“医生!医生!”
沈夫人凄厉的喊声划破了病房的混乱。
沈厉猛地松开手,沈芊芊瘫软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
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开始紧急施救。
“病人情况危急,准备电击!”
沈家三人被推出了病房,只能隔着玻璃窗,看着里面惊心动魄的一切。
电击器一次又一次地按在我的胸口。
我的身体在白色的床单上,无力地弹起,又落下。
那道微弱的心电图,始终没有恢复正常的迹象。
沈夫人的哭声,沈啸的祈祷,沈厉的嘶吼,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在生死的边缘,我的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晰。
我看到了沈芊芊被警察带走时,那怨毒又不甘的眼神。
我看到了沈家三人,那一张张写满悔恨和痛苦的脸。
迟来的真相,和迟来的忏悔。
多么讽刺。
如果我没有吞下那瓶安眠药,是不是永远都等不到这一天?
是不是就要顶着“赝品”的身份,被他们扫地出门,然后默默无闻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不。
我不甘心。
凭什么他们犯下的错,要我用一生,甚至用生命来偿还?
凭什么沈芊芊那个恶魔,可以享受本该属于我的一切,而我却要在泥泞里苦苦挣扎?
强烈的恨意,和不甘,像一剂强心针,注入我濒临衰竭的身体。
我要活下去。
我一定要活下去。
我要亲眼看着他们,为他们的愚蠢和残忍,付出代价。
我要让他们,一辈子都活在愧疚和痛苦里,永世不得安宁。
“心率恢复了!”
护士惊喜的声音传来。
监护仪上那条几乎拉平的直线,终于开始有了起伏。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从鬼门关,又被拉了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我陷入了漫长的昏迷。
沈家三人,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他们为我请了最好的护工,二十四小时照料。
沈夫人学着煲汤,每天亲自送到医院,哪怕我一口也喝不下。
她会坐在我的床边,给我念故事,讲她小时候的趣事,笨拙地试图拉近我们之间早已断裂的母女情。
沈厉推掉了所有的工作,每天帮我擦拭身体,按摩僵硬的四肢。
他会对着昏迷的我,说很多很多话。
从我们小时候的相处,到他发现真相后的悔恨。
“轻轻,对不起......是哥哥混蛋......”
“你醒过来好不好?你打我,骂我,怎么样都行......”
“只要你醒过来,哥哥把命给你都行。”
沈啸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将沈芊芊送进了监狱。
偷窃、欺诈、故意伤害,数罪并罚,她将在里面度过她人生最黑暗的十年。
他还将沈家一半的资产,都转移到了我的名下。
他说,这是他们欠我的。
他们用尽一切办法,想要弥补。
可他们不知道,破碎的镜子,永远无法重圆。
被伤透的心,也永远不可能愈合。
我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醒了过来。
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沈夫人那张布满泪痕的脸。
“安安!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她激动地握住我的手,喜极而泣。
沈厉和沈啸也立刻围了上来,眼神里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我看着他们,眼神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我动了动干涩的嘴唇,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水。”
沈厉立刻手忙脚乱地去倒水。
沈夫人小心翼翼地扶我坐起来,用棉签沾着水,一点点地湿润我的嘴唇。
她的动作,温柔得让我觉得恶心。
我偏过头,避开了她的触碰。
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我没有看他们,只是平静地开口。
“我要出院。”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弹,在他们耳边炸响。
“不行!”
三人异口同声地拒绝。
“轻轻,你的身体还没好,不能出院。”沈厉急切地说道。
“安安,听话,在医院再养一段时间好不好?妈妈陪着你。”沈夫人放低了姿态,几乎是在恳求。
我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他们。
我的目光,从他们每个人脸上扫过。
从沈啸的疲惫,到沈夫人的憔悴,再到沈厉的痛苦。
然后,我轻轻地笑了。
“你们是以什么身份,来命令我?”
“是把我当成沈芊芊替身的养父母和哥哥?”
“还是......害我差点死掉的,亲生父母和哥哥?”
8
我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捅进了他们最痛的地方。
三人的脸色,瞬间煞白。
“轻轻......我们......”
沈厉想解释,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残酷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别这么叫我。”
我打断他,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叫沈轻轻,也叫安安。”
“但无论是哪个名字,都和你们没有关系了。”
我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昏迷太久,我的双腿软得没有力气,刚一落地,就差点摔倒。
沈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
他的手刚一碰到我的胳膊,就被我狠狠地甩开。
“别碰我!”
我的反应,激烈得像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一样。
沈厉的手僵在半空,脸上血色尽失。
“安安......”
沈夫人哭着上前,想要抱我。
“妈妈知道错了,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原谅?”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们让我跪在雨里学狗叫的时候,想过要我原谅吗?”
“你们把我像垃圾一样扔出家门的时候,想过要我原谅吗?”
“你们眼睁睁看着我吞下那瓶药的时候,想过要我原谅吗?”
我每问一句,他们的脸色就白一分。
“如果不是我命大,我现在坟头的草都比你高了!”
“你们现在惺惺作态地来求我原谅?”
“晚了!”
我扶着墙,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却也异常坚定。
沈啸挡在了我的面前,高大的身躯,第一次在我面前显得如此卑微。
“安安,爸爸求你,别走。”
他通红的眼睛里,满是哀求。
“你想怎么样都行,只要你留下。”
“我想怎么样都行?”
我抬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嘲讽。
“那好,我现在想让你们去死,你们去吗?”
沈啸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看着我眼里的恨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你恨我们。”
他声音沙哑,“是我们罪有应得。”
“但是,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一次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弥补?”
我笑了,眼泪却流了下来。
“我被当成影子,活了十年。我被人指着鼻子骂是赝品,是小偷。我在你们所谓的家里,活得连条狗都不如。”
“这些,你们怎么弥补?”
“我差点就死了,死在你们面前!这笔账,你们拿什么来还?”
我的质问,像一把重锤,一下下地敲在他们的心上。
他们无言以对。
因为他们知道,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我绕开他们,继续往外走。
“站住!”
沈厉忽然大喊一声,从身后抱住了我。
“我不准你走!我死也不让你走!”
他的力气很大,双臂像铁钳一样,将我死死地禁锢住。
我挣扎着,用手肘狠狠地撞向他的胸口。
“放开我!你这个刽子手!”
“我不放!”
他固执地抱着我,把头埋在我的颈窝,声音里带着哭腔。
“轻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补偿你,让我用一辈子来对你好......”
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脖子上。
是他的眼泪。
那个从小到大,都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沈厉,哭了。
可我的心,却再也起不了一丝波澜。
我停止了挣扎,冷冷地开口。
“沈厉,你知道吗?”
“在我心里,你早就死了。”
“在我吞下那瓶药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他的身体,猛地僵住。
我能感觉到,他抱着我的手臂,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用尽全身力气,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
“从今以后,我们,恩断义绝。”
我没有再回头。
身后,是他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挽留。
但我一步也没有停下。
走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阳光照在我的身上。
很暖。
我眯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是自由的味道。
沈轻轻,死了。
活下来的是,安安。
一个,为自己而活的,安安。
9
离开沈家的过程,比我想象中要顺利。
或许是我的决绝让他们明白,任何纠缠都只是徒劳。
我拒绝了沈啸转给我的所有财产,只带走了我自己的身份证件。
我找了一个安静的小城市,租了一间带小院子的房子。
院子里种满了向日葵,像一个个金色的太阳。
我开始重新拿起画笔。
一开始,我的画里,全是灰暗的色调,扭曲的线条。
那是我内心深处,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挣扎。
我画暴雨,画阁楼,画那扇紧闭的门。
画那个跪在泥泞里,绝望的自己。
每画完一幅,我都会将它烧掉。
火光中,那些不堪的过往,仿佛也跟着一起,化为了灰烬。
我的身体在慢慢恢复,心理上的创伤,却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治愈。
我开始看心理医生,接受专业的治疗。
医生告诉我,要学会和过去和解。
可我不知道该如何和解。
那十年的屈辱,那濒临死亡的绝望,像一道道烙印,刻在我的灵魂深处。
沈家的人,没有再来打扰我。
但我知道,他们一直在暗中关注着我。
我的房东太太,是个很和善的人。
她有一次无意中说起:“之前有个很有钱的先生来过,说是你的家人,想买下这栋房子,被我拒绝了。”
“他说只要我好好照顾你,多少钱都行。”
我知道,那个人是沈啸。
还有一次,我去画材店买颜料。
老板告诉我:“有个很帅的年轻人,把我们店里所有顶级的画材都买了下来,说要送给一个叫安安的姑娘。我没收,他就在门口等了一整天。”
我知道,那个人是沈厉。
至于沈夫人,我听房东太太说,她在我住的小区附近,开了一家小小的甜品店。
店里只卖一种蛋糕,是我以前最喜欢吃的,草莓慕斯。
可她从来不主动出现在我面前。
他们用这种笨拙而又小心翼翼的方式,试图靠近我,赎罪。
可他们越是这样,我心里的那堵墙,就筑得越高。
我不需要他们的弥补。
我只想让他们,永远活在失去我的痛苦和悔恨里。
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
我开始尝试着,走出去。
我去了很多地方旅行,看不同的风景,遇不同的人。
我在雪山下,看过最璀璨的星空。
我在海边,看过最壮丽的日出。
我在古城里,听过最悠扬的钟声。
世界那么大,我的痛苦,好像也变得渺小了。
我认识了一个新的朋友,叫林悦。
她是一个背包客,性格开朗,像个小太阳。
我们一起徒步,一起露营,一起在篝火旁唱歌。
她告诉我,人要往前看,不要被过去困住。
“安安,你看,前面有更美的风景在等你。”
在她的影响下,我开始慢慢地,找回了笑容。
我画的画,也开始有了色彩。
我画蓝天,画白云,画盛开的向日葵。
我画林悦灿烂的笑脸。
我将我的画,放到了网上。
没想到,竟然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
我的画,有了一种治愈人心的力量。
很多人在下面留言,说从我的画里,看到了希望。
我收到了一个画廊的邀请,他们想为我办一个个人画展。
画展的名字,我想好了。
就叫《新生》。
10
画展举办得很成功。
开幕式那天,来了很多人。
我的朋友,我的粉丝,还有一些艺术界的评论家。
林悦作为主持人,站在台上,向大家介绍着我的作品和经历。
她没有说那些痛苦的过往,只说,这是一个关于“爱与治愈”的故事。
我站在台下,看着墙上那一幅幅色彩明亮的画,恍如隔世。
就在这时,我在人群的最后,看到了三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沈啸,沈夫人,沈厉。
他们都老了很多。
沈啸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沈夫人的眼角,布满了细密的皱纹。
沈厉的身上,再也看不到一丝从前的意气风发,只剩下满身的疲惫和沧桑。
他们就那样远远地站着,看着我,不敢靠近。
眼神里,有欣慰,有痛苦,有悔恨,还有一丝......祈求。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一瞬间,十年的种种,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些爱,那些恨,那些伤害,那些决绝。
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
可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我的心,还是会疼。
林悦注意到了我的失神,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
她走到我身边,轻轻地问:“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我摇了摇头。
相见,不如不见。
画展结束后,我收到了沈厉的一封信。
信里,没有长篇大论的道歉和忏悔。
只有一句话。
“轻轻,对不起。祝你,永远幸福。”
信纸上,有几滴干涸的水渍。
我知道,那是他的眼泪。
我把信,连同那些画,一起锁进了箱子里。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我卖掉了小城的房子,和林悦一起,开始了新的旅途。
我们去了更多更远的地方。
我的画,也越画越好。
我成了小有名气的画家,有了自己的工作室。
我用自己的能力,资助了很多像我当年一样,无家可归的孩子。
我希望,他们能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
不要再重蹈我的覆辙。
几年后,我无意中在新闻上,看到了沈氏集团的消息。
沈啸将公司全权交给了职业经理人,带着妻子,去了一个偏远的山区做慈善。
他们建了学校,修了路,资助了很多贫困的学生。
新闻的配图上,他们夫妻俩,和一群孩子站在一起。
他们的脸上,带着平静而又满足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的背后,藏着一丝无法抹去的,深深的哀伤。
至于沈厉,他接手了沈夫人的那家甜品店。
他好像,终身未娶。
有人说,他一直在等一个人。
一个,永远也不会回来的人。
林悦问我:“你,真的就一点也不恨他们了吗?”
我正在画一幅日出。
金色的阳光,冲破云层,洒满大地。
我放下画笔,看着远方的天空,笑了笑。
“恨,太累了。”
“我现在,只想好好地,为自己活一次。”
至于原谅?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
又或许,永远也不会。
谁知道呢?
我的新生,才刚刚开始。
而他们的赎罪,是一辈子。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