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开始,就是个围着灶台和孩子打转的妇人。
也曾有那么些年,我跟顾言之一样,把笔墨诗书看得比命重。
我们青梅竹马,从村塾同窗,到他赴京赶考,我变卖嫁妆一路跟着。
看似是他顺风顺水,实则是我步步退让。
退到最后,我放下了笔,拾起针线当起绣娘,靠给人绣帕子荷包,换他的笔墨纸砚,换他安稳读书,不必为生计分心。
如今,他已是天子门生,新科状元,前途无量。
顾言之一早便出了门,没像往常一样同我道别。
我还是照例炖了他爱喝的莲子羹,等他回来。
等到天黑,管家才匆匆来报。
“夫人,老爷差人传话,说要随王阁老南下巡查,即刻启程。
让您收拾些换洗衣物和常用书,半个时辰后,送到府门口。”那语气公事公办,像在吩咐下人。
我习惯了。
这些年,他的行囊,向来是我一手打理。
我按时辰将包裹送到府门外,看见王阁老的车队旁,顾言之的马车里,赫然坐着昭昭。
她正伸手,拨弄车窗前挂着的一串风铃。
见了我,她撩开车帘,朝我柔柔一笑,“清月姐姐。”
她语带无奈:“奴家本是受阁老之邀,南下为大人们抚琴助兴的。
状元爷说姐姐不喜喧闹,便没邀你同去。”我攥着包裹的手,指节泛白,说不出一句话。
顾言之从马车上探出身,瞥我一眼:“王阁老的意思,顺路让她在车上讲讲江南风物人情。”
他的指尖在车窗上轻轻叩击,发出清快的声响。
这是他心情极好时才有的习惯。
我忽然想起,三年前在京郊破庙,我高烧不退,是他一步一叩首,求来的药方;
又想起他第一次乡试中举,用米酒在桌上笨拙地写我的名字,说此生定不负我。
那时的他,眼里心里,全是我。
可入京后,他身边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女人。
最初我自然也哭闹,撕他的诗稿,把他关在门外。
可为了阿念,为了这状元夫人的名头,我还是一次次妥协了。
可这一次,我看得出,顾言之分明动了真心。
他对昭昭的纵容,就是当初对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