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汗与痛中悄然流逝。林渊的修为,如同石缝间挣扎的草芽,缓慢却顽强地攀升至武徒中级巅峰。虽仍落后于多数同龄人,但至少,他已能勉强跟上队伍的末尾,不再是那个一眼望去便令人摇头的“废物”。
灵风大陆的武道境界,犹如一座直通天际的巨塔,共分十一境:武徒、武灵、武师、大武师、武宗、武王、武尊、武皇、武圣、武帝,以及那缥缈传说中的武神。每一重境界,又细分为初、中、高、巅峰四阶。攀登之路,步步艰难,亦是衡量一切权力与尊严的标尺。
林家如今在云水镇的地位风雨飘摇。族中真正的砥柱,唯有爷爷林莫天一人。这位曾臻至大武师巅峰的老者,因旧伤缠身,实力已不复当年,但余威尚存,勉力支撑着家族门面。林家的希望,本应寄托于林渊的父亲——林震心。这位十八岁便踏入武宗之境的绝世天才,本该带领林家一飞冲天,却因醉心武道、常年游历在外,声名不显,甚至未及真正庇护家族便神秘失踪,留下无尽的遗憾与谜团。
如今家族事务,落在林震心的弟弟肩上。二叔林震岳掌管家业,在雷、风等家族的商业倾轧下左支右绌,竭力维持着家族命脉。三叔林震川主管武训,将重振家族的渴望寄托于年轻一代,对刻苦却进展迟缓的林渊,总多一分不忍与期待。姑姑林震筱早年嫁入风家联姻,这份关系曾在过去提供过些许庇护,如今随着林家势弱,也愈发显得微妙而脆弱。
清晨,雾霭未散。
林渊已独自在练武场挥汗如雨。每一拳都倾尽全力,沉闷的破风声是他与体内那道无形“漏斗”抗争的号角。
“渊儿,又这么早。”三叔林震川不知何时来到场边,眼中带着欣慰与复杂。他走上前,手掌厚重地按在林渊肩头,“修炼急不得,贵在持之以恒。你的努力,三叔都看在眼里。”
林渊收拳,抹了把额上的汗,目光灼灼:“三叔,我想快点变强。林家…需要每一个能站起来的人。”
林震川重重点头,正欲指点几句,目光忽然微凝。他察觉到林渊今日运转灵力时,那丝流转虽仍细弱,却似乎…顺畅了一丝丝?是错觉吗?他按下疑虑,鼓励道:“好!心神守一,引气归元,继续!”
同一时刻,雷家密室。
家主雷万钧指节敲着桌面,声音冰冷:“林家已是瓮中之鳖,但老家伙林莫天余威犹在,不宜强攻。”
“家主的意思是?”下首长老询问。
“从内部分化。”雷万钧眼中闪过寒光,“接触那些对林家失望的旁系,许以利诱。待其内乱,再一举吞并。风家那边…风溟锋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暂且稳住。”
风家府邸深处,类似的密谈也在进行,只是更隐蔽地绕开了身为林家女的林震筱。
林家议事厅,气氛凝重。
林莫天端坐主位,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惫与忧虑:“震岳,产业务必守稳,不能再有闪失。震川,几月后的家族大比,必须让年轻一代拿出样子来,这关乎外界对我林家的观瞻!”他环视子侄,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林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纵有万难,也需上下同心!”
是夜,浓雾自苍茫山脉弥漫而来,浸透了云水镇的街巷,月光昏蒙。
林渊拖着修炼后疲惫不堪的身子,走向自己僻静的小院。怀中所剩无几的聚气散,是他今夜试图稳住那丝灵力的希望。
就在转角处,几声压抑的交谈,如毒蛇吐信般钻入耳中。
“……林家这破船迟早要沉!林渊那废物不提,嫡系还有哪个成器?也就一个外姓的林婉天赋吓人,可她毕竟是外人,说不定哪天就离开了”
“小声点!…不过也是,林莫天老了,二爷生意被挤兑得厉害,三爷教的弟子也平平…守着这儿,有啥前途?”
“不如早谋出路,听说雷家那边…”
声音渐低,两道黑影顺着墙根,鬼祟消失在镇外方向。
林渊僵在阴影里,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随即又轰然涌上头顶。愤怒、耻辱、冰寒……种种情绪交杂,几乎要将他的胸腔撕裂。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刺痛却让他更加清醒。
原来外患未至,内蠹已生。
他缓缓松开手,借着朦胧月色,看向掌心那几道渗血的月牙痕。然后,他轻轻握住了胸前贴身的玉佩。冰凉温润的触感,奇迹般地抚平了那燎原的怒火,只剩下沉甸甸的、如玄铁般的决心。
月光破开雾霭一隙,照亮少年棱角渐分明的侧脸。那双眼眸深处,最后一丝稚嫩与彷徨被彻底焚尽,取而代之的,是野草渴求生存般的韧劲,是雏鹰俯瞰悬崖般的凛冽。
他面向苍茫山脉无边的黑暗,也仿佛对着不知身在何方的父母,低声起誓,字字如铁:
“父亲,母亲…林家不会倒。”
“而我,也绝不会永远是废柴。”
“这条命,这副身躯,纵是千疮百孔,也要踩着所有艰难,登临绝顶。”
夜风裹挟着他的誓言,卷入浓雾与群山。少年的背影在巷中拉长,孤独,却笔直如枪,再无半分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