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发现老公出轨我资助的贫困生并且有个孩子后,我在他送的游轮上泼满了汽油,准备和他共赴黄泉。
可那天,我没有等来答应陪我一起过七周年的周凌安,却收到了一封来自国外的工作邀请。
那一刻,我突然不想再和周凌安一起死了。
我收拾了所有珠宝,在游轮上放了一把火。
冲天的火光下,我转身坐上了飞往国外的飞机。
从此,那个名流圈最不识趣的周太太,人间蒸发,不见踪影。
直到七年后,我为一个旅途中意外受伤的孩子处理伤口时,再度与他相逢。
他看着低头为他儿子包扎伤口的我,眼里满是怔愣。
“雪宜,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血腥味儿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收拾好医药箱,祝他一家三口旅途愉快。
01
医药箱的锁扣“咔哒”一声合上,在寂静的医务室里格外清晰。
我站起身,将箱子放回原处,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停顿。
“伤口不要碰水,每天换一次药。如果发烧或者伤口再次出血,建议去市里医院看看。”
我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像在对待任何一个普通的病患。
周凌安张了张口,干涩的喉咙里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谢谢。”
他身后,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
是苏晚,周凌安如今名正言顺的周太太。
我微微颔首,目光掠过她纤细手腕上周凌安母亲留给儿媳的玉镯。
“不是让你在酒店休息吗?怎么又跟过来了?”周凌安伸手,极其自然地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语气带着嗔怪。
苏晚顺势靠向他,唇角弯起柔美的弧度,目光却带着威胁与忌惮落在我身上。
“我担心小哲嘛,而且沈医生不是外人,对吧?”
周凌安没有接话,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男孩,无声地在苏晚耳边说了什么。
随后含笑看着苏晚抱起自己儿子,转身离开。
我看着这温情脉脉的一家三口,刚想移开视线。
医务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助理抱着一箱新到的医疗物资探头进来。
“沈医生,这批消毒液放哪里?”
“靠墙那个储物柜,谢谢。”
我一边回答,一边走向办公桌,从抽屉里取出几张纸币,递给助理。
“辛苦了,这是搬运费。”
“不用了沈医生,这是我分内的事。”
助理连忙摆手。
“拿着吧,天热,给大家买点冷饮。”
我将钱塞进他手里,语气不容拒绝。
转身时,眼角余光瞥见周凌安正弯腰,似乎想帮忙搬那箱重重的消毒液。
“周先生。”
我出声,成功阻止了他的动作,也拉开了我们之间无形的距离。
“这里是医务室,病患家属还是不要随意触碰医疗物资为好。”
他的手僵在半空,看向我的眼神复杂难辨。
最终只是直起身,声音低沉:“抱歉,是我多事了。”
他转身离开时,脚步有些仓促,差点撞到端着托盘进来的护士。
护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我,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沈医生,刚才那位是不是晚凌集团的周总啊?”
“我在财经杂志上见过他!真人比照片还帅!”
旁边正在量血压的几位病人也跟着附和:
“是啊,听说他太太苏晚曾经是他的得力助手,两个人携手打拼才有了现在的晚凌集团。”
“而且周总特别专情,之前那个前妻......啧,听说不仅挥霍无度,精神还有点问题,差点把周家都败光了,离婚的时候周总还仁至义尽给了不少赡养费呢。”
那些被精心编织,早已传遍名流圈的污名化故事,再次传入耳中。
我的心湖却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只有左手胳膊被恶狗咬过的地方泛起隐痛。
02
手指无意识地按了按早已经愈合的伤口,我的思绪被拉扯回许多年前。
我和周凌安的初遇是在一个暴雨夜。
几个纨绔子弟将他堵在学校旁边的小巷子里,逼他跪下和几条饿了几天的流浪狗争食。
是我路过,替他驱散了那群人,又为他赶走流浪狗。
混乱中,我的胳膊被流浪狗咬中,伤口深可见骨,流了满地的血。
周凌安慌了神,将送我去医院。
然而缴费时,却窘迫地摸遍全身没能拿出一分医疗费。
后来我知道,他父亲早逝,母亲体弱多病,全家的重担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那之后,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关注他,暗中帮他挡掉许多麻烦。
他话不多,却在知道我不爱吃早饭后,每天早晨在我座位上放一颗苹果。
也会在期末时把他整理好的复习资料默默塞进我的书包。
大学毕业,他以优异的成绩被几家顶尖投行看中,却因为没有人脉和背景,事业屡屡受挫。
父亲看出我对周凌安的喜欢。
为了成全我,他破格将周凌安招进了公司,当作继承人亲自培养。
不到三年,周凌安就在整个金融界声名鹊起。
后来,父亲的投资项目遭遇重大危机,险些破产。
是周凌安想尽办法,帮父亲解决了危机,保住了公司。
父亲常说,周凌安知恩图报,是我们沈家的福星。
然而这些年,他也看出周凌安心不在我,劝他不必被恩情捆绑,不如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可周凌安却在我父亲的书房里,跪得笔直,眼神灼热如同宣誓:
“沈总,我对雪宜并非只有感激,我是真的爱她,想要娶她,给她一辈子幸福。”
旧时被狗咬伤的地方,又在传来隐痛。
我垂眸,唇边掠过一丝极淡的嘲讽。
原来人真的可以愚蠢到,把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的本能,错当成一生一世的爱情。
那之后,我真的相信了周凌安的话,陷入了与他相爱的幻觉中。
为了多一点时间和他相处,我主动降职到他身边做了助理,尽我所能地帮他打理身边的工作与生活。
周凌安从没拒绝我的亲近与示好,对我的任何决定都只是温柔地点头同意。
直到我资助多年的贫困生苏晚毕业,我亲手将她招进了公司。
周凌安见到苏晚的第一眼,失态地打翻了手边的咖啡。
那时我才知道,周凌安曾经有个妹妹,为了救意外落水的他,被淹死了。
而苏晚和他妹妹竟有八分像。
那天晚上回家,他抱着我,声音哽咽,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谢谢”。
说我拯救了他这些年的遗憾与愧疚。
我心疼他过往的艰辛与执念,愈发善待苏晚,时常邀请她来家里做客。
我以为我是在抚平他心底的旧伤疤,却不知,我正亲手为自己挖掘着坟墓。
03
来看病的病人陆续离开,医务室恢复了安静。
我走到窗边,拿起桌上一副简笔画,里面画得是我和女儿在雪山滑雪的场景。
是女儿送给我的母亲节礼物。
值班的小护士凑过来,递给我一个洗好的苹果,随口问道:“沈医生,怎么好像从没见你吃过苹果?”
我拿着画的手一顿,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在脑海里轰然炸开。
因为周凌安每天雷打不动放我桌上的一颗苹果。
一向挑食的我,爱上了苹果。
后来我生病住院,吃不下东西,父母围在我身边,心急如焚。
得知我想吃苹果,父亲欣喜若狂,开车带着母亲去买。
却在返回医院的路上与一辆酒驾的卡车相撞,两人当场身亡。
那天,我同时失去了这世界上最爱我的两个人。
小护士听得眼圈泛红,手足无措地放下苹果,声音都带上了哽咽。
“沈医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难过......”
“没关系,都过去了。”
我笑了笑,将那阵突如其来的酸涩压回心底。
小护士吸吸鼻子,努力转移话题,目光落在画中小女孩的脸上。
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眼睛瞪得溜圆:“沈医生,念安的爸爸该不会就是......”
我平静地点了点头。
小护士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轻声问了出来,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
“可外面都说周总的前妻是个......沈医生,你以前是不是过得很苦?”
我一怔,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随即又松开。
其实,最初的那几年,我想我和周凌安也曾真心相爱过的。
在我父母离世后,周凌安一直陪在我身边,帮我处理父母的后事。
又在我沉溺痛苦时,拿出亲手设计的戒指向我求婚。
为我戴上戒指那一刻,他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坚定和认真。
“雪宜,别伤心,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我被他的誓言感动,含泪扑进他的怀里。
很快,我们领了证。
虽然父母不在了,可我依然觉得,我是幸福的。
因为我拥有周凌安毫无保留的爱。
那几年,周凌安确实将我视若珍宝。
为了打理好父母留给我的公司,周凌安经常在公司忙到深夜。
只是,他工作再忙,也会记得给我带我喜欢吃的点心。
应酬再晚,回家第一件事永远是先到卧室看看我是否安睡。
他为我做的那些近乎疯狂的浪漫小事,曾是整个名流圈津津乐道的谈资。
就在我逐渐从失去双亲的剧痛中走出时,他和苏晚在音乐会拥抱亲吻的照片,引爆了全网。
那天,是我们结婚七周年的纪念日。
我亲手布置了家,准备了烛光晚餐,穿上了他特意为我设计的裙子。
桌子上放我为他准备的七周年礼物。
一份刚从医院拿来的孕检报告。
只是,我从天亮等到天黑,却只等到了周凌安和苏晚音乐会当众接吻的消息。
04
看到他们接吻照的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随即像疯子一样冲出家门,想要找他们问清楚!
我查到他们参加的音乐会,准备冲进去时,刚好看到周凌安小心翼翼地护着苏晚从vip通道里走出来。
苏晚怀里抱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冲上去,周凌安下意识将苏晚护在身后,看向我的眼神冰冷而陌生,带着毫不掩饰的责备。
“雪宜,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苏晚从他身后探出半张脸,依旧是那副温婉无害的模样,细声细气地叫我:“雪宜姐......”
她抬手捋头发时,腕间露出一条精致的钻石手链。
那是周凌安熬了几个通宵亲手画图设计,打磨出手链。
我原本以为是送给我的七周年礼物,心中暗暗期待了许久。
如今却戴在了苏晚的手腕上。
那一刻,积压的所有委屈,愤怒和背叛彻底爆发。
我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扑上去撕打苏晚。
周凌安见苏晚被打,毫不犹豫一脚将我踹开。
我倒在地上,只觉得肚子传来钻心的疼,我慌乱地向周凌安求救。
周凌安看到到我身下的血色,脸色瞬间惨白。
他慌张地想要过来抱我,身后的苏晚却委屈地开口:“雪宜姐,上周我还看到你来姨妈,就算你不想我和凌安在一起,你也不能用假流产骗凌安呀!”
周凌安原本准备扶我的手,瞬间收了回去,看着我的目光也满是厌恶。
他重新抱起苏晚,头也不回地对我说道:“你一个人在这里演吧,我们就不奉陪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抱着苏晚离开了。
等我被人发现送医时,腹中的孩子已经没了。
周凌安得知我真的流产,眼中愧疚一闪而过,然而很快却被强硬取代。
“你不过是没了一个孩子,可晚晚却因为愧疚,夜夜失眠到天亮!”
“你去给她道歉,求她原谅!”
我再也忍不住心中恨意,瞪着周凌安:“我绝不可能给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白眼狼小三道歉!”
周凌安勃然大怒,摔门而去。
为了惩罚我,他开始公然带着苏晚出席各种宴会。
甚至将父母留给我的公司改为他和苏晚的名字,昭示他对苏晚的宠爱。
我出院后,为了报复,将这些年我对苏晚的资助,与苏晚和周凌安周凌安的出轨视频与照片整理成pdf,发在了公司大群与邮箱。
一时间,苏晚成了人人喊打的第三者,周凌安也成了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公司也受到了波及,股价震荡,接连丢了几个重要的合作商。
为了报复,周凌安将我囚禁在家中,不顾我刚流产的身体,在床上对我百般折辱。
又用父母的骨灰逼我写下认罪书,承认一切都是我出于对苏晚的嫉妒,故意恶意造谣。
为了父母死后的安宁,我只得咬牙认下一切。
舆论瞬间反转,我成了嫉妒疯魔,看谁都像小三的神经病。
网上也尽是对我的侮辱与谩骂。
我声名尽毁的那天,周凌安终于松口放我自由行动。
又送了我游轮,想要与我重新补过七周年。
似乎笃定只要他一服软,我就会原谅他。
可惜,那个爱他的沈宜安已经被他亲手杀死,如今的我只剩下满腔恨意。
我在游轮上撒满汽油想要和他同归于尽。
然而那天,我却突然收到了远在国外的发小的工作邀请。
他为了实现我儿时当医生的梦想,在国外为我开了一间诊所。
那一刻,我突然不想和周凌安纠缠了。
于是,我引爆了游轮,踏上了飞往国外的航班。
小护士早已哭得不能自已,哽咽着大骂周凌安不是东西!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转身走向门口,去接刚放学的女儿。
只是,我刚牵起女儿柔软的小手,就迎面撞上了一道难以置信的目光。
周凌安手里给苏晚买的补品,“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他瞳孔剧烈收缩,目光在我和女儿脸上来回扫视,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孩子......她是谁?”
2
05
念安被他的失态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我身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攥住我的衣角。
我平静地将女儿护在身后,隔绝了他灼人的视线。
七年的时光,早已将当初那个为他痴狂的沈雪宜磨砺得坚不可摧。
我看着他,眼神淡漠得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周先生,这似乎与你无关。”
周凌安像是没听到我的回答,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念安脸上,那眉眼,那轮廓,依稀能看出与他相似的影子。
一个荒谬又让他心惊胆战的想法浮上心头。
“她几岁了?”
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祈求。
我无意与他纠缠,更不想让念安卷入过去的泥沼。
“念安,我们回家。”
我弯腰将女儿抱起,准备绕过他。
“沈雪宜!”
周凌安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眼中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震惊有怀疑,还有一丝不敢置信的狂喜与深深的恐慌。
“你告诉我!她是不是我的女儿?”
“那个孩子不是没了吗?”
医务室门口短暂的争执已经吸引了一些路人的目光。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神冷冽如冰:“周先生,请你自重。我的女儿,姓沈,叫沈念安。她的父亲是谁,与你,以及你的晚凌集团,没有任何关系。”
“念安......念安......”
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骤然一痛。
“思念宜安?”
“雪宜,你还记得以前我们恋爱时,一起商量着我们以后的第一个孩子就叫周宜安,对不对?”
“够了!”
我厉声打断他,不想让那些肮脏的过往污染女儿的耳朵。
“周凌安,过去的事情我已经忘了,也请你不要再提!”
“你现在有你的家庭,有你的儿子,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说完,我不再看他惨白的脸色,抱着念安决绝地转身离开。
念安趴在我的肩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看了看僵在原地的周凌安,小声问我:“妈妈,那个叔叔是谁呀?他好像要哭了。”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06
我以为那天的相遇只是一个不愉快的插曲。
周凌安会带着他的妻儿离开这个小镇,回到他光鲜亮丽的世界。
然而,我低估了他的执念。
第二天下午,我正在医务室整理病历,周凌安又一次出现了。
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
他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与这个朴素的小镇格格不入。
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憔悴,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我们谈谈。”
他站在门口,声音沙哑。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我头也不抬,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就五分钟。”
他坚持,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卑微。
“关于念安......”
我动作一顿,合上病历夹,冷冷地看向他:“周凌安,念安是我的女儿,是我一个人历经生死生下的宝贝。她和你,以及你的过去,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还有一点廉耻之心,就不要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历经生死......”
他捕捉到这个词,眼眶瞬间红了,上前一步,急切地问。
“那天晚上我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我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满是苍凉和讽刺。
“周凌安,现在来追问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
“当你为了苏晚一脚踹向我,当你认定我假流产骗你,当你用我父母的骨灰威胁我写下认罪书的时候,你怎么不问发生了什么?”
“我......”
他语塞,脸上血色尽失,像是被无形的重击打中,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我当时以为你......”
“你以为我在演戏,你以为我在嫉妒,你以为我疯了。”
我接过他的话,语气平静得可怕。
“没关系,周凌安,我真的不在乎了。现在的我,有念安,有热爱的工作,有平静的生活。你和你的一切,对我来说,早已是上辈子的事情。”
“可是我在乎!”
他猛地低吼出声,双手紧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念安她和我长得那么像,一看就是我的孩子!”
“你带着我的孩子假死逃跑了!”
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被彻底欺骗和背叛的愤怒,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恐慌。
我静静地看着他失态的样子,心中一片冰冷。
这就是周凌安,永远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永远觉得别人辜负了他。
“念安确实是你的女儿,我当初确实骗了你。”
我坦然承认,在他骤然亮起的目光中,缓缓说道:“我不仅骗了你,我还炸了你送的游轮,卷走了所有能带走的珠宝。周凌安,我们早就两清了。”
“至于念安,她从出生起就只知道妈妈。她的父亲在她母亲最需要的时候,选择了相信另一个女人并且亲手杀死了他们第一个孩子。”
“你觉得你配做她的父亲吗?”
“不是这样的!”
他摇着头,痛苦地捂住脸。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是真的!雪宜,我后悔了,这七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
“后悔?后悔有用吗?可以把那个孩子还给我吗?”
想起那个孩子,我只觉得深深地疲惫。
我的手伸向门口:“事到如今,这一切都过去了,周先生,请你离开这里。”
“不要让我叫保安,那样对彼此都不体面。”
周凌安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地靠在门框上。
他眼神空洞地看着我,仿佛想从我冷漠的脸上找到一丝过去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沈雪宜的样子。
但他注定徒劳无功。
07
周凌安没有离开小镇。
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医务室附近,有时是独自一人,有时是带着他的儿子周哲。
他试图用各种借口接近我。
有时询问周哲伤势的恢复情况,有时借口捐赠医疗物资,甚至提出要投资扩建医务室。
我一概冷淡回绝。
他看念安的眼神,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和小心翼翼。
偶尔遇到我接念安放学,他会试图和念安说话,给她买漂亮的糖果和玩具。
念安虽然年纪小,却异常敏感懂事。
她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这个叔叔的失态,也记得我对他的冷淡。
她总是紧紧牵着我的手,对周凌安递过来的东西看也不看。
只是礼貌而疏远地说:“谢谢叔叔,妈妈说不可以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每当这时,周凌安眼中的光就会黯淡下去,显得失落又狼狈。
苏晚很快察觉到了周凌安的异常。
她带着周哲来换药时,不再像初来时那样刻意表现温柔大方。
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毫不掩饰的敌意。
“沈医生,真是麻烦你了。”
她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
“凌安说这里的医术好,环境清静,非要让小哲在这里养伤。唉,他就是太紧张孩子了,我说市里的大医院更好,他都不听。”
我正低头给周哲检查伤口,闻言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伤口恢复得不错,再过两天就可以拆线了。”
苏晚俯身,假借看儿子的伤口,凑近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冷冷道:“沈雪宜,别以为耍些手段就能挽回什么。凌安现在爱的是我,周太太是我,晚凌集团的女主人也是我。识相的就离我们远点,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在这个小镇也待不下去!”
我直起身,平静地迎上她充满威胁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苏小姐,哦不,周太太。七年过去了,你还是只会这一套吗?放心,你们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我毫无兴趣。至于我能不能待在这里,不是你说了算。”
她脸色一变,还想说什么,周凌安正好从外面走进来。
“在聊什么?”
他问道,目光却落在我身上。
“没什么。”
苏晚瞬间变脸,挽住他的胳膊,巧笑嫣然:“我在感谢沈医生对小哲的照顾呢。凌安,小哲说想吃街角那家的冰淇淋,你带他去买好不好?”
周凌安皱了皱眉,似乎想拒绝,但看到儿子期待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为了避免麻烦,我直接提出让苏晚和他们父子一同离开。
苏晚咬着牙,触及到周凌安饱含警告的目光,只得跟着一同离开。
他离开前,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烦。
08
原本以为有了周凌安的警告,苏晚能够消停一阵子。
却没想到,她很快再次找了上来。
那天傍晚,我带着念安从超市采购出来。
在路过一条偏僻的巷口时,被突然出现的苏晚拦了下来。
她显然是有备而来,脸上没有了往日伪装的温婉,只剩下刻骨的怨恨和嫉妒。
“沈雪宜,我们谈谈。”
她挡住我们的去路。
我将念安护在身后,冷冷道:“我以为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没什么好谈?”
苏晚尖声笑了起来:“你阴魂不散地出现在这里,勾引凌安,让他魂不守舍,你还说没什么好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想让那个野种认祖归宗?我告诉你,做梦!周家的一切都是我儿子的!”
“请你嘴巴放干净点!”
我眼神一厉,话语也不再客气:“念安是我的女儿,跟周家没有半点关系。至于周凌安,一个我早就不要的男人,也就你当成宝。”
“你!”
苏晚被我的话刺得脸色铁青,她猛地抬手想打我,却被我一把抓住手腕。
“苏晚,收起你这套。”
我甩开她的手,力道让她踉跄了一下。
“七年前我或许还会被你算计,但现在你最好别来惹我。”
苏晚稳住身形,喘着粗气,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沈雪宜,你别得意!你以为你赢了?我告诉你,周凌安他根本从来没爱过你!他娶你,不过是为了你们沈家的财产和人脉!他亲口跟我说过,每次碰你他都觉得恶心!他爱的人始终是我,从他知道我长得像他妹妹开始,他就发誓要照顾我一辈子!”
这些话,如同钝刀割肉,在七年后再次听到,已经无法引起我心里的波澜,只剩下荒谬和可笑。
“是吗?”
我淡淡地看着她:“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妹妹是怎么死的?”
苏晚一愣。
“是为了救他,淹死的。”
我缓缓说道,看着她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对你那点移情和愧疚,不过是建立在你这张脸上。”
“苏晚,你确定你真的是他心中的白月光,而不是一个可怜的,随时可以被替代的替身吗?”
“你胡说!”
苏晚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彻底失控,尖叫着朝我扑过来。
“你去死吧!”
我早有防备,侧身躲开。
她却因为用力过猛,直接撞向了旁边堆放着的铁皮垃圾桶。
额头顿时磕破了皮,渗出血来。
就在这时,周凌安焦急的声音传来:“晚晚!念安!”
他显然是找过来的,看到眼前混乱的一幕。
尤其是苏晚额头带血、满脸泪痕的样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凌安!”
苏晚立刻哭得梨花带雨,扑进他怀里,指着我控诉:“沈雪宜推我!还骂我是小三,骂小哲是野种!”
周凌安扶住苏晚,目光复杂地看向我,又看了看被我紧紧护在怀里、吓得小脸发白的念安。
“雪宜,你怎么能动手?晚晚她身体不好。”
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和责备。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冷成了冰碴。
看,这就是周凌安。
无论过去多久,无论真相如何,他永远会选择相信苏晚。
我懒得辩解,只是低头安抚地摸了摸念安的头发,柔声道:“念安不怕,妈妈在。”
“叔叔!”
念安却突然抬起头,清澈的大眼睛看向周凌安。
小手指着苏晚,声音带着孩童的直白和委屈,“是这个阿姨先拦着妈妈骂人,还要打妈妈!妈妈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摔倒的!”
周凌安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怀里的苏晚。
苏晚眼神慌乱了一瞬,随即哭得更凶:“凌安,她在撒谎我怎么会可能做这种事?”
“她有没有撒谎,调一下那边的监控就知道了。”
我冷冷地开口,指向巷口不远处的一个摄像头:“需要吗?周先生?”
周凌安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看着苏晚闪烁的眼神,又看看一脸坦然的我和眼神清澈的念安,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满是疲惫和挣扎。
“够了!”
他低喝一声,阻止了苏晚继续哭诉。
“还嫌不够丢人吗?回去!”
他拉着苏晚,几乎是强行将她带离了现场。
离开前,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愧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09
经过那次事情,周凌安一家很快离开了小镇。
我的生活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念安渐渐忘了那个奇怪的叔叔,继续她快乐无忧的童年。
我专注于医务室的工作,偶尔会和发小通电话,交流一些医学问题,他是我这些年唯一保持联系的故人。
我以为,我和周凌安的孽缘到此为止了。
直到三个月后,一封来自国内的快递,打破了宁静。
快递里,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和一份经过公证的遗嘱。
周凌安将他名下晚凌集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以及他所有的私人资产,全部指定由女儿沈念安继承,在其成年前,由我代为管理。
同时,还有一封他亲笔写的信。
信很长,字迹有些潦草,似乎是在情绪极不稳定的状态下写成的。
他在信里,没有过多为自己辩解,只是反复说着“对不起”。
他说他查清了当年所有的真相,包括苏晚是如何一次次刻意接近他,模仿他妹妹的习惯,甚至在我流产事件中说了谎。
他说他这七年活在无尽的悔恨和自欺欺人中,直到再次遇见我,遇见念安,才不得不面对自己一手造成的、无法挽回的错误。
他说,他知道自己不配得到原谅,更不配做念安的父亲。
这些资产,不是为了补偿,他知道也补偿不了,只是希望能为念安的未来提供一份保障,让他卑微的灵魂能得到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信的末尾,他认真和我道歉:“雪宜,对不起,我一生做错了两件事,一件是辜负了你,另一件,是认错了人。”
“我把我对妹妹的愧疚和移情,错当成了爱情,放在了苏晚身上,为此伤害了我真正爱着的你,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随信附带的,还有一份已经签字的离婚协议以及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是我大学时偷偷拍下的他趴在图书馆桌子上睡觉的侧脸。
我拿着那张照片,愣了许久。
最后平静地将股权协议和遗嘱锁进了抽屉深处。
这些东西,属于念安,我会在她成年后交给她,由她自己决定。
至于那封信和照片,我则是直接扔进了垃圾桶,没有再多看一眼。
09
第二年,周凌安的助理来到了医务室。
他恭敬地递上一个精美的礼盒,说是周总送给沈念安小姐的生日礼物。
我打开,里面是一条晶莹剔透的粉色钻石手链,设计精巧,一看就价值不菲。
但比起当年他送给苏晚的那条,少了几分刻意多了几分童真。
助理低声补充道:“周总说这只是他对女儿的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他不会来打扰你们。”
我看着那条手链,想起了周凌安信中的话。
最终,我没有退回礼物但也没有立刻给念安。
我把它收了起来。
或许等到念安再大一些,能够理解这些复杂的过往时,我会告诉她关于我和她父亲的一切。
再将这些东西摆在她面前,看她是否愿意接受。
几天后,我从财经新闻上看到,晚凌集团换回了曾经的名字,沈氏集团。
而苏晚的名字则是冲上了热搜。
当初她知三当三,插足破坏资助人家庭的事情再度被人翻出来。
这次,周凌安没有再为她做任何事情。
迎接她的是当初比我多百倍千倍都侮辱与谩骂。
而周凌安的所作所为同样被人翻了出来。
他原本经营良好的名声瞬间毁于一旦。
不过,这次他只是保持沉默,任人侮辱与谩骂。
直到一个月后的深夜里,他红着眼睛再次和我道歉:“对不起,雪宜,原来你当初遭遇的一切这样痛苦......”
我扯了扯嘴角,并没有搭理他。
没过多久,周凌安不顾苏晚的纠缠与挽回,当众宣布与苏晚离婚。
苏晚接受不了落差,变得疯疯癫癫,被周凌安亲手送去了医院。
不过,这都与我无关了。
周末,我带着念安去郊外爬山。
漫山遍野的野花开了,念安像只快乐的小蝴蝶,在花丛中奔跑嬉戏。
“妈妈!你看!好漂亮的花!”
她采了一捧五颜六色的野花,献宝似的递给我。
我接过花,将她搂进怀里,闻着她身上混合着阳光和青草气息的奶香味,心中一片宁静和满足。
“是啊,真漂亮。”
远处,天空湛蓝如洗,白云舒卷。
那些曾经以为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终究在时光和女儿的笑声中尽数愈合了。
那个为爱痴狂的沈雪宜,早已死在了七年前那场冲天的火光里。
活下来的,是沈医生,是念安的妈妈。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