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有时候黑得让人看不见五指。
就在马家被查封、马建国被带走的第五天,一辆吉普车大摇大摆地开进了军区大院。
车门推开。
一只擦得锃亮的皮鞋踩在了地上。
紧接着,马建国那张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脸,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他瘦了点,眼窝深陷,但那股子阴狠劲儿,比以前更甚。
身上的囚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崭新的中山装,口袋里还别着两支钢笔,一副领导干部的派头。
“哟,都在呢?”
马建国整理了一下衣领,目光阴恻恻地扫过院子里那些曾经对他落井下石的邻居。
大院里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正在洗衣服的王大婶手一抖,肥皂掉进了盆里。
几个带孩子的大妈更是吓得脸色煞白,抱起孩子就往家跑,像是见了鬼。
怎么回事?
不是判了二十年吗?
怎么这才几天,人就放出来了?
马建国很享受这种被人畏惧的感觉。
他冷哼一声,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径直走向了后勤部的大楼。
他手里捏着一张盖着鲜红公章的调令。
上面写着:因案件关键证据存疑,需重新核查。兹任命马建国同志暂时恢复原职,配合组织调查,戴罪立功。
这张纸,是他那个在省里当大官的“干亲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来的保命符。
当然,代价是他交出了这些年贪污的一大半家底。
但只要人出来了,官复原职了,钱还能再捞!
更重要的是,仇,得报!
马建国站在后勤部科长的办公室门口,看着那个属于他的位置,眼底闪过一丝疯狂的毒火。
姜苒。
还有那个多管闲事的霍廷。
老子回来了。
咱们慢慢玩!
……
下午,天色阴沉,北风呼啸。
眼看着一场大雪就要来了。
姜苒拿着户口本和粮本,去了后勤部的物资发放处。
家里的蜂窝煤快烧完了,米缸也见了底。虽然她空间里有的是物资,但表面上的功夫得做足。
不然,她一个没收入的孤女,整天大鱼大肉还暖暖和和,非得被人当成特务抓起来不可。
“同志,领这个月的煤票和粮票。”
姜苒把本子递进窗口。
窗口里坐着的,是后勤部的小刘。
以前见了姜苒,这小刘总是客客气气的,一口一个“姜同志”。
可今天,小刘接过本子看了一眼,脸色变得古怪又尴尬。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姜同志,这……你的票,领不了。”
“领不了?”
姜苒眉头微蹙,“为什么?这是烈士家属的定额配给,国家规定的。”
“是……是上面的意思。”
小刘一脸为难,指了指头顶,“马科长……今天回来了。他刚下的命令,说要对烈士家属的资格进行‘重新审核’。在审核结果出来之前,暂停发放一切物资配给。”
姜苒的瞳孔猛地一缩。
马科长?
马建国?!
他竟然出来了?
姜苒很快就冷静下来。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马建国背后,果然还有大鱼。
“重新审核?”
姜苒冷笑一声,声音提高了八度,“审核需要停发口粮?需要停发取暖煤?这大冬天的,是要把烈士家属活活冻死、饿死吗?”
她的声音清脆,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周围几个来领东西的军嫂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嘘!小点声!”
小刘吓得脸都白了,急得直摆手,“姜同志,你别喊了!马科长现在正憋着火呢,说是谁敢给姜家发一粒米、一块煤,就立马卷铺盖滚蛋!”
他把粮本推了出来,一脸爱莫能助。
“你还是……赶紧想想别的办法吧。这天要变了。”
姜苒拿回粮本,指尖在冰冷的封皮上划过。
天变了?
呵。
那是他们不知道,她姜苒才是那个能把天捅个窟窿的人。
“好。”
姜苒收起本子,脸上没有一丝愤怒或慌乱,反而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既然马科长这么秉公执法,那我就……配合工作。”
她转身,走进了风雪中。
背影单薄,却挺得笔直。
想用断粮断暖来逼死她?
马建国,你这招,太老套了。
就在姜苒走出后勤部大门的一瞬间,二楼办公室的窗帘后,一双阴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马建国手里夹着烟,嘴角挂着残忍的笑。
“小贱人。”
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那张脸扭曲如鬼魅。
“没了霍廷给你撑腰,我看你能熬几天!”
霍廷今天一早就被紧急调去边境执行任务了,少说也得半个月才能回来。
这就叫天助我也!
在这半个月里,他要让姜苒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要看着她跪在他面前,像条狗一样求饶!
夜幕降临。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不出半个时辰,整个军区大院就被裹进了一片银白之中。
气温骤降。
滴水成冰。
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生起了炉子。烟囱里冒出的黑烟,带着煤炭特有的呛人味,却也是这个冬夜里最温暖的信号。
唯独姜家。
漆黑一片,冷锅冷灶。
烟囱里一丝热气都没有。
马建国站在自家温暖如春的客厅里,手里端着一杯热茶,透过窗户缝,得意洋洋地看着对面那栋死寂的小楼。
“冻死你个小畜生。”
他恶毒地诅咒着。
他特意让人把姜家那条线的供暖管道给掐了。
现在姜苒家里,估计跟冰窖没什么两样。
零下十几度的天,没煤,没吃的。
就算是个壮汉也扛不住,更别说那个娇滴滴的小丫头片子。
“老马,这么做……会不会出人命啊?”
刚被放出来的刘翠芬有些心虚。她在牢里蹲了几天,被里面的女霸王收拾得服服帖帖,胆子小了不少。
“怕什么!”
马建国瞪了她一眼,“出了事有我顶着!再说,烈士家属审核不通过,那是政治问题!谁敢多嘴?”
他就是要杀鸡儆猴。
让大院里那些墙头草看看,得罪他马建国是什么下场!
……
姜家,屋内。
确实冷。
窗户玻璃上结了厚厚的冰花,呼出的气都能变成白雾。
屋里的温度计显示:零下五度。
若是普通人,这会儿估计已经冻僵了。
但姜苒不在屋里。
她在空间。
“咕嘟咕嘟。”
空间的小木屋前,一口铜火锅正架在炭火上,汤底翻滚,红油透亮。
香气扑鼻。
那是正宗的重庆牛油火锅底料,在这个年代简直是降维打击的美味。
姜苒穿着一件宽松舒适的纯棉家居服,盘腿坐在垫子上。
手里拿着一双长筷子。
“涮羊肉,走起。”
她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卷,在滚汤里七上八下。
肉片瞬间变色,裹满了红油和汤汁。
蘸上麻酱、腐乳、韭菜花调成的秘制蘸料。
一口下去。
鲜、香、麻、辣、烫!
味蕾瞬间炸开。
“爽!”
姜苒眯起眼睛,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外面大雪纷飞,寒风刺骨。
她在空间里吃着火锅唱着歌。
这就是传说中的“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除了羊肉,还有空间里刚拔出来的极品大白菜、脆嫩的萝卜片、甚至还有几颗手打的牛肉丸。
这一顿,简直是神仙日子。
吃饱喝足。
姜苒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喝了一口灵泉水解腻。
透过空间的“视窗”,她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马家那边的灯还亮着。
那个老东西,肯定还在盯着她这边,等着看她冻死饿死的好戏。
“既然你想看戏,那我就陪你演一场。”
姜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从空间里翻出一件破旧的军大衣,又找了条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然后,她在脸上扑了点粉,让脸色看起来苍白憔悴。
嘴唇上也涂了一层遮瑕膏,看着毫无血色。
一切准备就绪。
姜苒闪身出了空间。
刚一落地,刺骨的寒意就从四面八方袭来。
她打了个哆嗦,赶紧钻进被窝里。
被窝是冷的,像铁板一样。
但她手里握着一个从空间带出来的暖手宝,怀里还揣着两个热乎乎的烤红薯。
只要不露头,谁知道她暖和不暖和?
“咳咳……咳咳……”
姜苒故意咳嗽了几声。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足以传到对门马建国的耳朵里。
那是撕心裂肺的咳,带着一种病入膏肓的虚弱。
马家窗后。
马建国听到了这咳嗽声,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听听,听听。”
他对刘翠芬说,“这就叫报应!以前她怎么整咱们的,现在我就怎么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明天一早,咱们去‘慰问’一下。”
马建国阴恻恻地说道,“看看这只骄傲的白天鹅,是不是已经冻成死鸭子了!”
这一夜。
大院里的邻居们都睡得不安稳。
大家都知道姜家断了粮和煤。
王大婶好几次想偷偷给姜苒送点吃的,但一看到马家门口那两个晃悠的“眼线”,又吓得缩了回去。
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马建国的霉头。
只有姜苒。
在冰冷的被窝里,抱着暖手宝,睡得格外香甜。
甚至还做了一个梦。
梦见马建国掉进了粪坑里,她在上面一边吃火锅一边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