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萌萌把最后一杯拿铁放在吧台上时,玻璃门外的梧桐叶正被风卷着打旋。已经是深秋了,空气里有清冽的凉意,钻进衣领时会让人下意识缩脖子。她拢了拢身上的针织开衫,指尖触到布料上细密的纹路,像极了父亲住院时盖的那条毛毯。
“萌萌姐,今天提前打烊吧?看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兼职的大学生小林收拾着吧台上的杯垫,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
于萌萌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太笑开:“没事,再等等,说不定还有客人。”
其实她心里清楚,这个点不会再有客人了。自从父亲走后,她总下意识地想把咖啡店开得晚一点,好像多守着这方亮着暖黄灯光的小空间,就能多抓住点什么。三个月前,父亲在医院的监护仪变成直线,她握着父亲逐渐变冷的手,听着母亲压抑的哭声,觉得整个世界都被抽成了真空。后来处理后事,陪母亲在家待了一个月,再回这座南方城市时,推开咖啡店的门,闻到熟悉的咖啡香,眼泪突然就砸在了吧台上。
她是三年前离开老家的。父亲那会儿身体还硬朗,总说她性子野,待在小城里会憋坏,塞给她一张银行卡,让她去外面闯闯。她揣着那笔钱,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盘下了这间临街的小店,取名“萌萌的窝”。开业那天父亲特意坐高铁过来,在店里转了三圈,拍着她的肩膀说:“我闺女就是能干。”
现在店里的角落里还放着那副父亲送的高尔夫球杆,崭新的,她还没来得及陪他去打一场。
打烊的时候果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敲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于萌萌锁好门,推着自行车走在人行道上,雨丝沾湿了额前的碎发,凉丝丝的。她不喜欢开车,总觉得自行车的速度刚好能让她看清路边的风景,心情不好的时候骑上一段,风灌进耳朵里,烦恼好像也能被吹散些。
只是今天不行。路过街角的花店时,她瞥见橱窗里摆着的白菊,脚步顿了顿,眼眶又开始发热。
回到租住的公寓,屋里黑沉沉的。她没开灯,摸黑走到沙发边坐下,手机屏幕亮着,是母亲发来的微信,问她吃饭了没,叮嘱她注意保暖。于萌萌回了句“吃过了,妈你早点睡”,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终究没说自己其实啃了半袋饼干。
她点开手机里那个几乎被遗忘的交友软件。当初下载纯粹是被闺蜜怂恿,说“万一能认识个有趣的人呢”,但她一直没怎么用过,总觉得隔着屏幕的关系太虚。可现在,屋子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突然想找个人说说话,不用顾忌对方的反应,不用强装笑脸。
软件的推荐页面上跳出一个头像,是一只趴在陶轮边的橘猫,背景里能看到模糊的陶罐轮廓。昵称很简单,就叫“阎凛”。
于萌萌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对方的资料填得很少,性别男,年龄二十八,职业是陶艺老师,所在地是北方的一座城市。动态里发的全是陶艺作品,素胚的、上了釉的、烧制完成的,还有几张工作室的照片,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木桌上,摆着一排工具,看起来很安静。
她犹豫了一下,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过去,是个小猫挥手的动图。发完就把手机扔到一边,起身去烧热水,觉得大概率不会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