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堆后面,蜷缩着一个身影。一个穿着当地常见的、被荆棘划得破烂不堪的筒裙的少女。她看上去顶多十五六岁,瘦小得可怜,头发被汗水和血污黏成一绺绺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最触目惊心的是她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正缓慢地渗出,滴落在身下潮湿的黑色泥土里。她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痛苦地颤抖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身体,发出压抑的抽气声。
陈默倒吸一口凉气。他环顾四周,除了亘古的丛林和沉默的废墟,空无一人。他咬咬牙,小心翼翼地靠近,用蹩脚的、临时抱佛脚学来的几句高棉语轻声问:“喂?你……没事吧?需要帮助吗?”(“Soksaby? Neak… ot te? Chngay chuoy?”)
少女猛地睁开眼!那双眼睛很大,此刻却盛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清醒。她没有丝毫犹豫,沾满泥土和血污的手闪电般探出,死死抓住了陈默的手腕。那力量大得出奇,完全不像一个重伤的少女。
“跑!”一个清晰得令人震惊的中文单词,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绝望的嘶哑,从她干裂的嘴唇里迸出来。
陈默还没反应过来,少女的另一只手已经将一个冰冷的、沉甸甸的东西硬塞进他的掌心。那是一个造型极其简约的黑色金属手环,表面没有任何按钮或接口,触感冰凉光滑,像某种深海生物的皮肤。
几乎是同时!
“砰!砰!砰!”
刺耳的枪声撕裂了丛林的死寂,如同炸雷在耳边爆开!子弹带着尖锐的呼啸,狠狠打在陈默刚刚站立位置旁边的巨大石柱上!坚硬的砂岩瞬间炸开,碎石和粉尘暴雨般飞溅,擦过陈默的脸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痛感。
肾上腺素的洪流瞬间淹没了陈默的思维!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指令在疯狂尖叫——逃!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弯腰,不顾一切地抄起地上轻得像片羽毛的少女,把她甩在自己宽阔的背上,动作快得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抱紧!”他吼了一声,声音都变了调。少女冰冷的手臂立刻像铁箍一样死死勒住他的脖子,几乎让他窒息。
他背着她,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朝着自己停摩托的方向发足狂奔!双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每一步都重重地踏在湿滑的腐殖土上,溅起泥浆。身后,更多枪声爆豆般响起,子弹带着死神的尖啸,贴着他们的头皮、擦着身边的树干飞过,打断枝叶,发出噼啪的脆响。他能清晰地听到后面传来凶狠的高棉语吼叫和沉重皮靴践踏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
“嗡——!”摩托引擎被他粗暴地踹响,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咆哮。他几乎是把自己和背上的少女一起砸在了车座上。油门被他拧到了底!破旧的摩托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轮胎疯狂刨抓着泥泞的地面,甩出大片的泥浆,车身猛地向前一蹿,歪歪扭扭地冲进了遮天蔽日的原始雨林深处!
枝叶像无数鞭子抽打在裸露的皮肤上,留下火辣辣的刺痛。陈默伏低身体,将速度催到极限,引擎的嘶吼和身后零星的枪声、追兵的叫骂声混合在一起,在密闭的绿色通道里疯狂回荡。背上的少女把头死死埋在他的后背,身体因为剧痛和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血水,浸透了他汗湿的工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