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叼着饼,蹲在炉子旁啃,独眼时不时往窗外瞅,像是在放哨。老马望着它的侧脸,突然觉得这熊瞎子的疤跟爹的柴刀缺口越来越像——当年爹就是用那把刀劈开矿门,想把工友拉出来,结果被日本人一枪崩在胸口,刀掉在矿里,再也没出来。
窗外的风又起了,"呜呜"的,跟无数人在哭似的。老马知道,今晚消停不了。
二、矿洞与血书
后半夜的雪下得紧,把瞭望塔的窗户糊了层白。老马被冻醒时,铁炉子已经灭了,屋里冷得像冰窖。他摸黑往炉子里添柴,刚划着火柴,就瞅见窗玻璃上贴满了手印——不是人的,是小崽子的,五根指头分得开开的,跟山鼠的爪子似的,却比山鼠大了三倍。
"妈的。"老马抓起猎枪,往窗外看。雪地上站着十几个黑影,矮矮的,跟半大的孩子似的,正往铁板那边挪,脚不沾地,飘着走,影子在雪地上拖得老长,跟墨汁似的。
是矿里的冤魂。老把头说过,日本人当年抓了不少劳工,有大人有孩子,矿塌了之后,孩子的魂最轻,最容易被怨气缠上,变成"雪崽子",专在夜里往有活人的地方凑。
黑瞎子突然低吼一声,从门口窜出去,"嗷"的一声扑向黑影。老马听见雪地里传来撕咬声,还有孩子的哭嚎,尖得刺耳。他抓起柴刀冲出去,刚下塔梯就看见个雪崽子趴在黑瞎子背上,指甲陷进熊毛里,黑血顺着毛往下淌。
"滚开!"老马一柴刀劈过去,雪崽子"吱"的一声化成团黑烟,落在雪地上,烫出个黑窟窿。黑瞎子趁机回头,一爪子拍在另一个雪崽子的脸上,那东西跟纸糊的似的,被拍得稀碎,雪地上留下滩黑水印,很快冻成了冰。
可雪崽子越来越多,从林子里往这边涌,黑压压的一片。老马护着黑瞎子往塔上退,刚爬到一半,就听见铁板那边传来"咔嚓"一声——铁板被掀开了。
他低头一看,魂都快吓飞了。铁板下伸出无数只手,有老有少,都抓着雪往洞外爬,指甲在雪地上划出深深的沟,跟犁地似的。最前头的是个高个子,胳膊老长,垂到膝盖,正是二柱子刚才看见的那个黑影,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个黑洞,正往塔这边瞅。
"是'大个儿'......"老马的声音发颤。老把头说过,矿里有个劳工长得特别高,被日本人当成"活祭品",活活钉在矿柱上,怨气最重,化成了"大个儿",专抓活人的魂。
黑瞎子突然转身往铁板那边冲,"嗷"的一声跳进洞里。老马听见底下传来撕咬声,还有骨头断裂的脆响,紧接着是黑瞎子的哀嚎,跟挨了刀似的。
"你个憨货!"老马红了眼,顺着塔梯滑下去,摔在雪地上,膝盖钻心地疼。他往洞口爬,刚到边上就被只手抓住了脚踝,那手凉得像冰,指甲陷进肉里,跟铁钩子似的。
"爹?"老马低头一看,愣住了。那手的手腕上有块疤,跟他爹砍柴时被斧子砍的那个一模一样。
"救......救......"洞里传来个沙哑的声,跟他爹的声儿一个样。老马的脑子"嗡"的一声,忘了挣扎,任由那手把他往洞里拖。
就在这时,黑瞎子从洞里跳了出来,浑身是血,独眼瞪得通红,嘴里叼着块烂布,上面沾着黑血。它往老马身上扑,用爪子拍开那只手,又用嘴叼着他的棉袄往塔上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