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阁楼里的铜锁
九月的阳光斜斜切过阁楼积灰的木窗,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林墨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往上爬时,裤脚扫过挂在墙钉上的旧日历,2023 年 8 月那一页簌簌飘落,正好盖住她脚边半只死蟑螂。
“咳咳。” 她捂住口鼻后退半步,皮鞋尖踢到个硬纸箱。箱子侧面用马克笔写着 “晚晚的画具”,字迹是母亲的,笔锋凌厉得像要把这行字刻进纸板里。林墨蹲下去抠箱盖边缘的胶带,指腹触到凹凸不平的划痕 —— 去年夏天姐姐就是蹲在这儿,用美工刀把胶带划得乱七八糟,母亲在楼下摔了碗,骂她 “整天对着破烂浪费时间”。
阁楼比记忆里更逼仄。姐姐的画板斜靠在墙角,蒙着灰的画布上还留着半截未干的油彩,是片洇开的晚霞红。林墨伸手碰了碰,指尖立刻沾了点发脆的颜料。她想起姐姐总说油画颜料要等半年才能彻底干透,现在才三个月,人就没了。
纸箱里的画具用旧毛巾裹着,素描本、铅笔、橡皮,还有支断了笔尖的碳棒。林墨一本本往外拿,突然听见金属碰撞的轻响。她把东西倒在地板上翻找,最后在箱底摸到个硬物 —— 是本牛皮封面的日记本,边缘磨得发毛,锁扣是只黄铜小天鹅,翅膀断了一边。
“姐从不写日记的。” 林墨喃喃自语。她和姐姐住对门,深夜常听见林晚对着电脑敲敲打打,问起时总说是在赶设计稿。有次她半夜起夜,看见姐姐房间亮着灯,门缝里漏出的光映在地板上,像条融化的白银。
日记本比语文课本稍厚,封面烫着暗纹,摸起来像某种动物的皮毛。林墨试着掰了掰锁扣,天鹅脖颈纹丝不动。她把本子翻过来,发现锁孔里卡着点东西,用指甲抠了半天,掉出半片干枯的银杏叶。
叶边卷成褐色,叶脉却还清晰,像谁用金线描过。林墨的呼吸猛地顿住 —— 城西老公园的银杏林里,她见过一模一样的叶子。去年深秋姐姐带她去捡过,说要做叶脉书签。那天陈屿也在,穿着件灰色卫衣,弯腰时后颈露出截苍白的皮肤,姐姐举着手机偷拍,被发现后笑着把落叶撒了他一身。
“在这儿待着干什么?” 母亲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带着惯有的不耐烦。林墨慌忙把日记本塞进卫衣口袋,转身时带倒了画架,画板砸在地板上发出闷响。
母亲站在梯级中间,手里攥着块抹布,额角的碎发被汗水粘住。“让你收拾东西,不是让你在这儿发呆。” 她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落在林墨发红的眼眶上,语气软了些,“晚晚那些没用的就扔了吧,留着占地方。”
“不能扔。” 林墨的声音发紧。姐姐的画具盒里还躺着支自动铅笔,笔杆上刻着歪歪扭扭的 “墨” 字,是她小学时送给姐姐的生日礼物。
母亲没再坚持,转身时抹布扫过梯级的积灰,留下道歪歪扭扭的白痕。林墨听见她下楼时踢到了什么,接着是压抑的抽泣声 —— 客厅茶几上还摆着姐姐的黑白照片,相框边的白菊昨天就蔫了。
等楼下传来水龙头的声音,林墨才掏出日记本。她想起姐姐画室的抽屉里有把调色刀,刀片薄得像纸。穿过客厅时,照片里的姐姐正对着她笑,嘴角的梨涡和林墨一模一样。林墨伸手摸了摸相框,玻璃凉得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