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三年没见过丈夫,却已有三月身孕,而我已经冥婚三年。所以每晚梦里发生的事都是真的!?
三月的春光已经有些晃眼,明晃晃地透过雕花窗棂,落在纪薇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她伏在酸枝木的梳妆台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喝下的半盏燕窝粥,连同清晨那点微薄的米汤,都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
“呃…呕……”
侍立在侧的丫鬟云雀眼疾手快地捧过一只素白的痰盂,另一只手轻轻拍抚着纪薇单薄得硌人的脊背,声音里带着哭腔:“小姐,您这都吐了快一上午了……再这样下去,身子骨怎么熬得住啊!”云雀是从纪家带过来的,还改不了旧日的称呼。
纪薇无力地摆摆手,胃部的抽搐稍稍平复,只剩下一片火烧火燎的空虚和钝痛。额角的冷汗黏住了几缕碎发,她抬起头,望着铜镜里那个眼窝深陷、唇色淡白的女人,自己也觉得陌生。镜台一角,一只青瓷小瓶里,斜插着一朵昨日刚换上的、嫩黄色的依兰花,幽幽的甜香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这味道,是她的梦魇,也是她深藏心底、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慰藉。
三年了。她嫁入这潭州首富谭家,整整三年,却从未见过自己夫君的面容。婚礼那日,满堂红烛高烧,宾客喧哗,是二少爷谭允,抱着一只翎羽鲜亮、却眼神呆滞的大公鸡,代替他那据说早已病故的兄长,与她拜了天地。她顶着沉重的凤冠,隔着眼前摇晃的珠帘,只看到谭允那张年轻却没什么表情的脸,和那只被按着脑袋行礼的、茫然的公鸡。
红烛燃尽,喧嚣散去,她被送入这间华丽却冰冷的新房。此后的日日夜夜,陪伴她的,只有无尽的寂静,偶尔听闻的府中仆妇低语,以及…那每隔数日便准时出现的、萦绕在窗外的点点萤火,和随之而来的、令她羞于启齿的绮梦。
梦里总有一个男子。看不清面容,只有一片温润如玉的光影。他身材颀长,靠近时带着一种草木混合着阳光的干净气息。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春夜里拂过竹林的风。他会轻柔地拥抱她,指尖带着令人战栗的暖意,在她肌肤上游走,点燃陌生的火焰。那火焰炽热却不伤人,缠绵中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琉璃。每一次,在极致的眩晕和陌生的满足之后沉沉睡去,再醒来时,枕畔空无一人,唯有这梳妆台上,必定会多出一朵带着露珠的、新鲜的依兰花。
起初,她以为是深闺寂寞滋生的妄念,是身体成熟带来的羞人反应。她惶恐,羞愧,甚至偷偷查阅医书,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癔症。可那依兰花真实地存在着,那萤火虫的幽光也真实地飞舞着。她曾鼓起勇气,在又一次看到窗外萤火闪烁时,装作不经意地向正在花园里散步的婆婆提起:“母亲,您瞧,这春日刚回暖,萤火虫便出来了呢,真稀奇。”
那时,谭老夫人正捻着佛珠,闻言脚步一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着那点点绿光在暮色四合的花木间悠然飞舞,老夫人布满皱纹的脸上,竟缓缓绽开一个极其复杂、带着追忆和某种奇异满足的笑容。她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目光转向纪薇,那眼神深得像古井。
“怎么?怕了?”谭允嘴角扯出一个阴冷的弧度,“想想我大哥活着的时候,你们这些人,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如今他死了三年,你们就真以为能安稳度日了?别忘了,这谭府,现在是谁在主事!谁能让你们吃饱穿暖,谁又能让你们……滚蛋!”他逼近一步,无形的压力让吴管事几乎站立不稳,“事成之后,城西那间绸缎庄,就是你的。”
吴管事瞳孔猛地一缩,巨大的恐惧和同样巨大的诱惑在他脸上交织变幻。他嘴唇哆嗦着,最终,在谭允那不容置疑的逼视下,他垂下头,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是,二少爷。小的……小的知道该怎么做。”
一场针对那尚未成型的小生命的阴谋,在这阳光明媚的午后,于谭府的阴影里,悄然滋生。
纪薇的日子变得格外难熬。孕吐并未因身份的“揭晓”而减轻,反而变本加厉,仿佛腹中的小生命也在无声地抗议着这荒谬的命运。谭老夫人将她当成了易碎的琉璃,各种滋补汤水流水般送来,一日三趟地亲自探望,嘘寒问暖,喜气洋洋。她拉着纪薇的手,絮絮叨叨地回忆谭起儿时的聪慧,说起他操控蜂群的神奇,说起他如何用蜂群守护谭家的产业,语气里充满了对亡子的思念和对这“鬼胎”孙儿的无限憧憬。
“薇儿啊,你是不知道,起儿他心善着呢!虽说能驭使虫豸,可从不轻易伤生害命。他总说,万物有灵……”老夫人说着,眼神放空,像是又看到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这孩子像他爹,定也是个有福有能的!将来这谭家的家业,还得靠他撑起来!”
每当此时,纪薇只能低着头,默默搅动着碗里浓稠的燕窝粥,食不知味。婆婆的每一句夸赞,每一次对未来的规划,都像一根根细针,扎在她紧绷的心弦上。家业?继承人?她只觉得荒谬绝伦。这孩子……真能平安降生吗?它算什么?一个阴阳交合的怪物?一个注定被世人指指点点的异类?恐惧和茫然像藤蔓,紧紧缠绕着她的心。
这日午后,天气有些闷热。纪薇恹恹地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窗外庭院里开得正盛的几株芍药“小姐,老夫人特意吩咐小厨房炖的安胎药,用的是上好的山参,说是最能固本培元。”云雀的声音比平时轻柔,将药碗放在榻边的小几上。一股浓重苦涩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纪薇蹙了蹙眉,她现在对任何气味都异常敏感,这药味更是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她虚弱地摆摆手:“先放着吧,凉一凉再喝。”
“小姐,药……还是趁热喝效果最好。”云雀低着头,声音有些发紧,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纪薇有些诧异地看了云雀一眼,这丫头今日似乎格外坚持。她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异样。目光下意识地落在那碗浓黑的药汁上。
就在这一瞥之间,异变陡生!
一只体型格外硕大、通体金黄的蜜蜂,不知从何处突然疾飞而至,如同离弦的金箭,“嗡”的一声闷响,精准无比地撞在了青瓷药碗的边缘!
“啪嚓!”
药碗应声翻倒,浓黑滚烫的药汁瞬间泼洒开来,溅湿了云雀的裙角和榻边的绒毯,刺鼻的药味混杂着焦苦的气息猛地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