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茶室,与外界的风沙喧嚣隔绝,空气中弥漫着顶级普洱的陈香和金钱堆砌出的静谧奢华。紫檀木茶案厚重温润,陆父穿着一身剪裁极佳的深色真丝唐装,手指上一枚硕大的羊脂白玉扳指在柔和的灯光下流转着内敛的油光。没有多余的客套,他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锐利地扫过林晚洗得发白的工装裤和沾着泥点的靴子,直接将一张空白支票推过光滑的案面,停在林晚触手可及的地方:“林小姐是聪明人。离开我儿子,上面的数字随你填。陆家的继承人,不该一辈子耗在这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跟着些破铜烂铁蹉跎光阴。他的未来在更广阔的天地。”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味。
林晚没有去看那张象征着巨额财富的空白支票,她的指尖反而轻轻拂过茶案一角作为镇纸用的一方青铜小兽。那兽的造型古朴,纹饰似是北魏风格,但细看之下,锈色分布略显刻意,包浆也浮于表面,缺少了真正千年岁月沉淀的温润内敛。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陆父审视的眼神,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洞悉意味的弧度:“陆先生的书房里,想必珍藏着一尊颇为得意的北魏鎏金铜佛坐像吧?不知您闲暇赏玩时,有没有留意过,它的左耳垂下方……是不是缺了一小块极其细微的、本该是孔雀石绿的锈斑?”她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穿透力,“那痕迹……可不是岁月侵蚀,而是现代高浓度酸性溶剂急于清理盗墓沾染的夯土时,不小心‘咬’掉的。手法急了点,火候过了。”
陆父推支票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脸上那份运筹帷幄的从容像是骤然碎裂的面具,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被戳穿隐秘的狼狈。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灰头土脸、毫不起眼的小小考古队员,眼光竟如此毒辣,不仅对文物细节的把握精准到可怕,甚至连他密室中秘不示人的藏品瑕疵都了如指掌!这个认知让他脊背窜起一股寒意。
当夜,陆沉舟因在董事会公开反对集团一项涉及灰色地带的海外矿产收购案,并坚持将部分利润投入敦煌文物保护,彻底触怒了父亲和家族元老。他名下所有的银行账户、信用卡、乃至那辆改装越野车的钥匙,都被无情地冻结、收回。林晚在戈壁滩边缘找到他时,他正背靠着冰冷的车门,指间夹着的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身影在无垠的星空下显得格外孤寂落寞。她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只是径直走过去,从自己那个磨得发白的帆布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用尽全力,“啪”地一声拍在越野车满是尘土的引擎盖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拿着。算我借你的,江湖救急。”她的声音在夜风中异常清晰,“日息千分之三,放心,比高利贷良心多了。”
陆沉舟猛地掐灭了烟蒂,转过头,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震惊、疑惑、还有一丝被触及心底柔软的无措,如同戈壁深处骤然掀起的沙暴:“为什么?林晚,你……为什么帮我?” 他深知这张卡里是她这些年所有的积蓄,是她对抗风沙和命运的微薄基石。
“你那天不要命地冲进沙暴救我,是因为在你眼里,哪怕一个陌生考古队员的命,也和那些千年文物一样,是无价的,值得拼命去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