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酒吧里的蜂蜜水
夜幕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压在城市上空时，苏晚抱着画稿走出公司大楼，晚风卷着桂花香扑在脸上，带着点凉意。
她刚把画稿塞进共享单车的车筐，手机就响了——是秦峰。
“苏小姐，您还在公司附近吗？”秦峰的声音带着点急，“厉总在‘夜色’酒吧这边，好像有点不舒服，您方便……过来一趟吗？”
苏晚愣住了：“厉总不舒服？怎么了？严重吗？”
“也不是很严重，就是……喝了点酒，情绪不太好。”秦峰说得含糊，“他不让我叫别人，我看您可能……”
“我马上过去。”苏晚没等他说完就答应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果断，只知道听到“他不舒服”时，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
夜色酒吧离公司不远，步行十分钟就到。推开厚重的木门，震耳的音乐和酒精的味道扑面而来，和外面的静谧像两个世界。苏晚穿过摇晃的人群，在吧台角落看到了厉承爵。
他坐在高脚凳上，背对着门口，黑色的冲锋衣搭在旁边的椅子上，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吧台上摆着个空了的威士忌杯，冰块化了一半，在杯底积成小小的水洼。
他好像瘦了点，肩膀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锋利，周身的低气压让旁边的人都不敢靠近。
苏晚走过去，轻轻敲了敲吧台：“厉总。”
厉承爵猛地回头，看到她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浓重的疲惫覆盖。他的眼眶有点红，大概是喝了不少酒，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也乱了些，几缕垂在额前，添了点落魄的温柔。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有点哑，带着酒后的微醺。
“秦峰说您不舒服。”苏晚在他旁边坐下，目光落在那个空酒杯上，“喝了很多？”
他没回答，只是拿起酒瓶，想再倒一杯，却被苏晚按住了手腕。他的手很凉，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别喝了。”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空腹喝酒伤胃，您是不是还没吃饭？”
厉承爵的动作顿住了，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酒吧的光很暗，五颜六色的射灯在她脸上晃，可她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光，带着点担忧，直直地撞进他心里。
他忽然觉得心里那点烦躁和疲惫，好像被这双眼睛熨帖了不少。
“嗯。”他松开酒瓶，声音低哑，“没胃口。”
苏晚没说话，起身走到吧台另一边，对酒保说：“麻烦来杯热蜂蜜水，不加冰，谢谢。”
酒保愣了一下，大概没见过有人在酒吧点这个，但看她认真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好的，请稍等。”
厉承爵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点发闷。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不好过，会找个地方独自待着，喝点酒麻痹自己。秦峰知道他的习惯，却从没敢告诉别人，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把她叫来了。
他本该生气的，可看到她端着蜂蜜水走过来，把杯子放在他面前，轻声说“趁热喝”时，心里的火气忽然就散了。
“谢谢。”他拿起杯子，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甜，像小时候母亲在他生病时给他冲的味道。
“您没事吧？”苏晚看着他喝完半杯，才小声问，“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苏晚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到他低低地说：“有点累。”
只有三个字，却像重锤敲在苏晚心上。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厉承爵，卸下了所有的坚硬和冷傲，像个迷路的孩子，带着点脆弱和疲惫。
她忽然想起他办公室那幅向日葵，想起他送她的猫咪杯，想起游乐场里他笨拙地套兔子的样子——原来再强大的人，也有累的时候。
“累了就休息会儿。”苏晚没多问，只是在他旁边坐下，安静地陪着，“不用硬撑着。”
酒吧的音乐还在响，周围的人还在笑闹，可他们俩之间，却好像有个无形的结界，把所有的喧嚣都隔开了。厉承爵靠在吧台上，闭着眼睛，眉头渐渐舒展，苏晚就坐在旁边，看着酒杯里晃动的光影，没再说话。
过了不知多久，厉承爵睁开眼，看到苏晚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是她画的插画——是那组城市光影系列，黄昏的街景里，街角的长椅上坐着个模糊的人影。
“这是……新画的？”他问。
苏晚吓了一跳，连忙锁屏：“嗯，准备投稿用的。”
“那个影子……”他顿了顿，“是我吗？”
苏晚的脸颊瞬间红透了，像被火烧一样，连忙摇头：“不、不是……就是随便画的……”
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厉承爵忽然觉得心里那点沉闷散了不少，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画得不错。”
“谢谢厉总。”苏晚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又坐了会儿，苏晚看时间不早了，起身说：“厉总，我送您回去吧？”
他没拒绝，点了点头：“好。”
走出酒吧，晚风一吹，厉承爵清醒了不少。他看着苏晚抱着那只兔子玩偶——是下午在游乐场送她的那个，大概是她一直带在身边，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那个兔子……”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很可爱，我很喜欢。”苏晚笑着说，把兔子抱得更紧了些。
他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上车时，他很自然地拉开后门，让苏晚先上，自己才坐进去。
车里很安静，只有司机放的轻音乐。苏晚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个小盒子：“这个给您。”
是她早上烤的曲奇饼干，本想带给同事的，没来得及分。
厉承爵看着那个粉色的盒子，想起上次那个实习生送的，心里有点别扭，却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不客气，您尝尝看，比外面买的健康。”苏晚笑着说。
他打开盒子，拿起一块放进嘴里，黄油的香味在舌尖散开，甜度刚刚好，比上次那个实习生的好吃多了。
“不错。”他面无表情地说，心里却觉得，比清和楼的莲子羹还合胃口。
车到厉承爵家楼下时，他看着苏晚，忽然说：“上去坐会儿？喝杯茶？”
苏晚愣住了。去他家？这也太……
“不、不用了，太晚了，我该回去了。”她连忙摆手。
厉承爵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却没强求：“那我送你到小区门口。”
“真的不用，我自己可以……”
“听话。”他打断她，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温柔。
苏晚被他看得心跳漏了一拍，没再拒绝。
车到苏晚小区门口时，她抱着兔子玩偶，拿起包：“谢谢厉总送我回来，也谢谢您的蜂蜜水……不是，谢谢您的陪伴。”她越说越乱，脸颊发烫。
厉承爵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可爱。他伸出手，想像揉安安的头那样揉揉她的头发，可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了，转而拿起那个饼干盒：“这个我带走了。”
“嗯，您慢走。”苏晚推开车门，逃也似的跑进了楼道。
看着那盏熟悉的灯亮起，厉承爵才让司机开车。他靠在椅背上，看着手里的饼干盒，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今天好像也没那么糟。
至少，在他最狼狈的时候，有个人陪在身边，给了他一杯热蜂蜜水，一块甜饼干，还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他拿出手机，给秦峰发了条消息：“明天给你涨工资。”
秦峰秒回：“谢谢厉总！不过……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厉承爵看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删删改改，最后只回了两个字：“没有。”
车窗外的夜色很浓，可他心里，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照亮了，暖融融的。
苏晚回到家，靠在门上，心跳还在加速。她走到窗边，看着那辆出租车消失在夜色里，忽然觉得，这个夜晚好像有点不一样。
她拿出手机，给厉承爵发了条微信：“到家了，厉总早点休息，晚安。”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回复：“晚安。蜂蜜水很好喝，饼干也好吃。”
苏晚看着屏幕，嘴角忍不住上扬。她抱着兔子玩偶，走到画板前，看着那幅黄昏的街景，忽然觉得，那个模糊的人影，好像清晰了一点。
也许，有些话不用说出口，也能被懂。
也许，他对她的心思，真的像林晓晓说的那样，藏不住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兔子玩偶的耳朵上，泛着柔和的光。苏晚抱着兔子，躺在床上，嘴角带着笑意，慢慢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酒吧，厉承爵坐在她旁边，手里拿着杯热蜂蜜水，眼神很温柔，像浸在水里的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