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初一把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一楼是简约现代的展示区,柔和的射灯照着玻璃展柜里陈列的精美珠宝设计手稿,空气中漂浮着冷冽的松木香气。他无暇欣赏,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空无一人的空间,脚步毫不停顿,循着记忆里二楼灯光的方向,迈上旋转楼梯。
楼梯尽头,是一间宽敞明亮的设计工作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夜景,室内光线充足,长条工作台凌乱而有序地铺满了设计图纸、各色宝石原石和制作工具。一个穿着工装围裙的短发女孩紧张地站在工作台旁,正是刚才开门的助理模样。
而房间的另一侧,靠近落地窗的位置,沈晚秋静静地坐在轮椅上。
她手里正拿着一块柔软的绒布,低头,极其温柔、极其专注地擦拭着一条项链——正是那条在拍卖会上惊艳全场的“涅槃鸢尾”。铂金的鸢尾花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中央镶嵌的深邃蓝宝石在灯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晕,象征浴火重生的钻石碎芒如同星辰点缀其间。
暖黄的灯光笼罩着她,将她过分苍白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色,明明灭灭。她擦拭的动作很慢,很轻,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和宝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重。这个背影,与拍卖台上那个疏离冷漠的设计师截然不同,透出一种近乎虔诚的孤独与脆弱。
陆砚初胸口那股狂躁的怒火和急切的质问,在看到这一幕时,像是被一根细针刺破,诡异而迅速地泄去了一部分,只剩下一种尖锐的、沉甸甸的酸楚堵在心口。他站在楼梯口,高大的身影投下长长的阴影,一时竟忘了言语。
沈晚秋似乎没有察觉到门口的动静,或者说,她察觉到了,却选择了无视。直到将项链仔仔细细擦拭完毕,她才轻轻将它放回旁边一个打开的蓝色丝绒首饰盒里,盖上盖子的动作轻缓得如同对待易碎的梦境。
然后,她才缓缓推动轮椅,转过身。
目光平静地落在陆砚初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丝毫意外,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沉寂。仿佛在看一个闯进私人领地的陌生访客,又或者,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陆总。”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冰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沙哑,“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那毫无波澜的语调,比任何激烈的指责都更让陆砚初感到窒息。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一步步走上前,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那条短信……”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紧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砾中磨出,“五年前那个雨夜……车祸……怎么回事?”
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沉寂的冰海里捕捉到一丝裂痕。
沈晚秋的目光微微一滞,长睫极快地颤动了一下,如同受惊的蝶翼。这一闪而逝的波动快得让陆砚初几乎以为自己眼花。随即,那片冰海迅速冻结,甚至比刚才更加寒冷坚硬。
她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深深陷入掌心柔软的皮革垫子里。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陆砚初锐利的眼睛。
“短信?”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淬满了冰棱,“陆总是指……分手通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