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在脑海中翻页。
一种特定工业用有机化合物,低剂量慢性接触可致心肌纤维化,诱发致死性心律失常,代谢快,常规尸检难检出。
周正阳有“低血糖”,偷偷加到他的“进口营养补充剂”中吧。
在保洁混乱的时段,我像幽灵潜入他的办公室。
指尖因寒冷和亢奋而颤抖,但动作精准如手术刀。
微量的、计算好的粉末,像死亡的尘埃,混入罐子深处。
每一次添加,心脏都像被冰锥刺穿,又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快意。
我的手很稳,灵魂却在尖叫着下坠。
5
崩塌来得迅猛。
周正阳深夜倒在办公室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凉透。
官方结论:过度劳累诱发心源性猝死。
公司哗然,随即是刻意的沉默和切割。
王莉在巨大的压力和莫名的“偏头痛”加剧中,因“意外”混合用药导致急性肝衰竭,成了需要透析的废人。
张强被翻出的旧账和举报钉死,前途尽毁。
没有欢呼,没有解脱。
我站在恒信楼下,看着蚂蚁般的人群在残骸上爬行。
胸腔空荡,复仇的火焰燃尽,只余冰冷的灰烬和无边无际的疲惫与…空洞。
周正阳的死,填不满曦曦留下的黑洞,反而让我坠入更深的虚无。
手上沾的东西,比周正阳的血更冰冷,更肮脏。
我去了南山陵园。
一个寒冷的下午。
风呜咽着吹过光秃的树枝。
曦曦小小的墓碑,照片上拘谨的笑。
没有带花。
我蹲下来,手指拂过冰冷的石碑,拂过她的名字。
指尖皮肤因长期接触那些粉末和内心的煎熬,粗糙、开裂,渗着血丝。
血珠蹭在灰白的石头上,像小小的、枯萎的花。
“曦曦…”
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
“…弄脏了…对不起…”
眼泪砸下来,落在染血的名字上,晕开深色的圆斑。
身体蜷缩,额头抵着冰冷的墓碑。
那些强撑的冷静,那些日夜啃噬的痛楚,那些精心撒下的死亡之尘…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只剩下最原始、最无力的悲伤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肮脏感。
对不起,没能接到电话。
对不起,用这么脏的手…弄脏了你的名字…
对不起…我好脏…
6
昏沉地回到公寓。
晓晓坐在窗边,看着灰扑扑的世界。
她转过头,脸上没有快意,只有同样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茫然。
我挨着她坐下,沉默沉重得让人窒息。
“苏晴姐…” 晓晓声音很轻,“…他死了。”
“嗯。” 喉咙发紧。
“王莉…也废了。”
“嗯。”
长长的沉默。
“可是…” 晓晓的声音带上哽咽,“…曦曦姐…还是回不来了…而且…你…”
她没有说下去,但目光落在我粗糙、开裂、还带着细小伤口的手上。
那目光像探照灯,照进我灵魂最阴暗的角落。
晓晓的直觉很可怕。
她可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她感觉到了我手上的“不干净”,感觉到了我灵魂的沉沦。
这句话和她的目光,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复仇没有带来救赎,只带来了更深的沉沦和与曦曦之间更厚的、由罪孽筑成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