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寒殿重生
冷,是沈清辞意识回笼时唯一的感知。不是毒酒穿肠的灼痛,也不是冷宫地砖渗进骨髓的阴寒,而是初春时节未褪尽的料峭凉意。她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光影里,雕花木梁上积着薄薄一层灰,墙角蛛网在微风中轻轻晃动,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霉味与草药混合的气息。
“娘娘!您醒了?”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喜在耳边炸开,沈清辞僵硬地转动脖颈,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小宫女青禾正红着眼眶望着她,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身上的青绿色宫装虽洗得发白,却浆洗得干净挺括。这是……两年前的青禾?
沈清辞猛地坐起身,胸口传来一阵钝痛,她下意识抚上心口,那里没有被匕首刺穿的窟窿,也没有毒酒灼烧后的溃烂。她掀开被子看向自己的手,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没有前世临死前那般枯槁青紫。
“现在是……哪一年?”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久未开嗓的古琴。
青禾连忙递过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扶她靠在软枕上:“娘娘,现在是永安三年三月啊。您前几日淋了雨发了高热,昏睡了三天,可把奴婢吓坏了。”
永安三年……沈清辞握着茶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杯沿的凉意刺得她指尖发麻。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被封为淑妃的第三年,回到了她人生悲剧尚未滑向深渊的节点。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带着血腥味与绝望的寒意将她淹没。
十年前,她是丞相府嫡女沈清辞,与当时还是四皇子的萧彻一见倾心。为了助他在波谲云诡的夺嫡之争中胜出,她倾尽沈家之力,为他筹谋献策,甚至不惜以身为饵,替他挡下致命一箭,落下病根。他曾握着她的手,在桃花树下许诺:“清辞,待我君临天下,必以皇后之位相待,此生唯你一人。”
可当他真的登上九五之尊,她等来的却是封妃的圣旨,以及他身边那个柔弱可人的苏怜月。苏怜月是她父亲远亲的女儿,自幼父母双亡,被接进相府教养,她待她如亲妹,将她带入宫中,却没想到引狼入室。
萧彻登基次年便染上眼疾,视力日渐衰退,最终双目失明。从那时起,他的世界只剩下黑暗,也只剩下了苏怜月的声音。苏怜月总是在他耳边哭诉,说她沈清辞善妒成性,苛待宫人,甚至暗中诅咒他眼疾难愈。
他信了。
他剥夺了她协理六宫的权力,将她晋封皇后的圣旨压在箱底,一次次在她被苏怜月陷害时,不分青红皂白地斥责她、冷落她。她宫中的宫人被杖毙,父亲被构陷下狱,沈家满门抄斩……而她,被打入冷宫,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接到了他亲手赐下的毒酒。
“沈清辞,你心肠歹毒,害朕亲人,伤朕挚爱,留你不得。”他冰冷的声音隔着宫门传来,没有一丝往日的温情。她望着漫天飞雪,饮下毒酒,感受着烈火般的痛苦灼烧五脏六腑,直到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看到苏怜月依偎在他身边,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娘娘?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青禾担忧地看着她。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恨意与悲恸,眼底的温情被彻骨的寒意取代。她放下茶杯,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青禾,今日宫中可有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