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艺术史研究员,查阅资料是我的本行。
我要查的,是陈墨。
是这位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文学教授,他所有发表过的论文,他赖以成名的那本专著,他整个学术生涯的基石。
我有一个尘封已久的怀疑,像一颗深埋的种子,在今天,终于破土而出。
大学时,我和陈墨是不同专业的。
他是中文系的高材生,我是历史系默默无闻的学生。
我们因为一场辩论赛相识,我被他的才华和风度吸引。
他也说,欣赏我的理性和通透。
我们在一起后,他经常来我的宿舍找我,看我写的那些关于宋代美学的读书笔记和随笔。
他说我的视角很独特,给了他很多启发。
他的毕业论文,后来获得了全国优秀论文奖,奠定了他学术道路的起点。
那篇论文的主题,是关于宋代文人审美与当代性的关联。
其中有几个核心观点,与我当时的笔记,惊人地相似。
3
当时的我,沉浸在爱情的甜蜜里,只觉得这是我们心有灵犀,是思想的共鸣。
我甚至为自己能对他有所帮助而感到骄傲。
如今想来,那或许不是共鸣,而是挪用。
我在图书馆的故纸堆里待了整整三天。
我将我当年留存的笔记手稿,和我能找到的、他公开发表的所有文章,逐字逐句地进行比对。
灰尘在光束中飞舞,纸张发出脆弱的声响。
比对的结果,让我浑身发冷。
何止是相似。
核心的理论框架,关键的论证逻辑,甚至是一些比较冷僻的引文,都一模一样。
他只是用更华丽的辞藻和更严谨的学术语言,将我的思想,包装成了他自己的东西。
他偷走了我的思想,构建了他的学术殿堂,然后站在高处,对我俯首表达他的爱意和感激。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我复印了所有的证据,厚厚的一叠,装进文件袋里。
走出图书馆时,傍晚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拿出手机,看到宋怡的朋友圈又更新了。
一张照片,是在苏州的某个园林里,她穿着一条漂亮的连衣裙,笑靥如花。
陈墨没有出镜,但照片的一角,露出了一个男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配文是:“他说,我是他见过最美的风景。”
我关掉手机,发动了汽车。
回家的路上,我给一个在大学教务处工作的朋友打了个电话。
“帮我查一下,陈墨回来之后,最近的一场公开课是什么时候,在哪个教室。”
陈墨从苏州回来的那天,特意给我带了礼物。
一条苏绣的丝巾,图案是并蒂莲。
“我觉得这个最衬你的气质。”他把丝巾围在我脖子上。
镜子里的我,面无表情。
“喜欢吗?”他问。
我扯出一个笑容:“喜欢,谢谢你。”
这条丝巾,我前两天刚在宋怡的朋友圈里见过。
她发了一张自拍,脖子上围着一模一样的丝巾,配文是:“他说,并蒂蒂莲,就是我们。”
她甚至还@了一个账号,那个账号没有名字,头像是黑色的,朋友圈是空的。
那是陈墨的小号。
他用这个号,小心翼翼地,给她每一条动态点赞。
多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