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从侧后绕来,我不回头——回头会死,我已经在别的一世试过。我把戟杆向后横扫,赤兔在我下身一沉一起,躲过了那人的刀尖。刀风擦过我的后颈,带出一身冷汗。第一回合我活下来了。再逼过去两步,戟锋刺入皮裳和肋骨之间,手感像刺破一层厚纸。鲜血溅在赤兔的肩上,热气里有股铁的味道。
战后点名,我站在风里,脸上被刀背蹭出的红印子像一条抽不直的藤。丁原从马上看我,点了一点头。那一点头像一颗石子落进我心里,砸出一圈圈涟漪。这时候我很清楚:活下去需要力气,也需要不回头。
第四节:赴洛阳
春水涨了,军令也紧起来。洛阳传来消息:外兵入京,朝廷将变。丁原要带我们入洛。军中议论像锅里噼啪的油。有人说董卓豪强,有兵有粮;有人说京城是人吃人的炉子。
我不关心炉子里是谁,我只关心火口朝哪边。临行那天,赤兔的鬃毛洗得发亮,像刚从火里抽出来的铁。我把旧戟磨了一夜,戟背抹了油,用布缠好。我让斥候离我近些,让背水露营,让食水先煮沸再喝。有人笑我胆小,我也笑他心大。胆小的人活得久,心大的人死得快——这是血换来的小理儿。
入洛阳时正是傍晚,残阳像一块被掰开的红石,照得城门洞里一片暗金。铁甲擦铁甲的声音像一群虫在耳朵里爬。城里的人多,眼神少。风吹过来,带着粪气、炉灰气、酒肉气,还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把人骨头里的火扑灭的冷。
第二幕:洛阳火光
第一节:腐城
洛阳的春天,城门的阴影总是湿的。石缝里长着青苔,踩上去滑得像油。城外河道淤塞,死鱼漂在上面,肚皮朝天,一只只像翻倒的银盏。城里人习惯捂着鼻子走路,鼻孔里塞着纸,眼神空空的,像被谁挖走了眼珠子,只留两道黑洞。
丁原带着我们入城,先往西市扎营。空气里有一种东西——不是血,不是火,而是权力的味道。它比血更腥,比火更狠,能把人烧成灰,又能让灰堆里长出一枝花来。
我曾在别的一世刚入城,就在西市被流矢射中太阳穴;也曾在酒肆里被人下了砒霜;还在夜巡时被蒙面人一刀抹喉。这一次,我不走闲路,不进酒肆,也不单独夜巡。活下来比看风景重要。
第二节:金马与旧戟
见董卓那天,他穿一袭宽大的紫袍,腰间的玉带压得褶子像垂下来的刀痕。他的脸肉厚,眼睛不大,却像两只蜷伏的蛇,随时准备伸出信子。
他让随从牵来一匹通身赤红、鬃如火焰的马。“吕将军,并州好汉,怎能无好马。”赤兔就这样到了我手里。它在我掌心喷气,像在问:你打算跟谁走?
晚间,董卓在武库设宴。肉汤滚着,油花一圈圈外扩。丁原则提了兵权。董卓只是笑,笑得像锅底的水,黑而不透气。我握着旧戟,衡量着:什么时候出手,才能活得更久。
第三节:血色选择
第三天夜里,董卓派人来营外找我。来人眼角一道刀疤,笑像把刀放在嘴里:“太师请将军议事。”
我去了,但不空手去——先备好马,又把戟拆成两截,藏在袖里。董卓帐中灯火通明,肉香浓得像粘在喉咙里的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