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吸了一口湿冷的空气,带着铁锈和雨水的气息。心跳骤然失序,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声响。怀里的纸箱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震动,那盆沉默的仙人掌,针叶在阴影里微微颤动了一下。
“试试。”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响起,微弱却固执,带着煎饼粗粝的余味和仙人掌的倔强,“总比……饿死强。”
这个念头一旦破土,便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瞬间缠绕了她所有的犹豫。她几乎是跑着冲回了那条小巷,雨水再次打湿了她刚刚被体温烘得半干的头发和衣服。她气喘吁吁地停在煎饼摊前,白炽灯刺眼的光晃得她有些眩晕。
大爷看到她去而复返,手里还攥着半个没吃完的“艺术煎饼”,脸上露出“这姑娘果然不太正常”的担忧表情:“姑娘?落东西了?还是…吃坏肚子了?”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杰作”。
林晚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她没理会大爷的疑问,目光灼灼地、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死死盯住那辆饱经风霜的三轮小吃车,还有那块黝黑发亮的圆形铁板。
“大爷,”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奔跑而嘶哑,却异常清晰,“您这摊子…盘给我,行吗?”
大爷手里的竹刮刀“哐当”一声掉在了铁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张着嘴,花白的胡子茬在灯光下根根分明,眼神像是看到了外星飞船降落在他摊前。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难以置信:“啥?姑娘,你说啥?盘…盘摊子?你…你要我这破车?”他指指自己,又指指车,仿佛在确认林晚是不是认错了人或者东西。
“对!”林晚斩钉截铁,眼神亮得惊人,“就是这摊子!连同您这手艺,您教我!我给您钱!遣散费…呃,我的积蓄!”她急切地补充,生怕对方拒绝。
大爷彻底懵了。他上下打量着林晚,湿透的名牌套装,虽然狼狈但依旧看得出质料昂贵,怀里还抱着个装着书和仙人掌的纸箱…怎么看都跟这油腻腻的煎饼摊格格不入。“姑娘,”他搓了搓粗糙的大手,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充满了过来人的语重心长,“听大爷一句劝,这活儿又累又脏,起早贪黑,挣得都是辛苦钱!你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坐办公室的体面人,何苦来受这个罪?找个正经班上,多好!”
“正经班?”林晚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她扯出一个自嘲的苦笑,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我刚被‘正经班’优化掉。”她指了指头顶那栋在雨幕中只剩下模糊轮廓的高楼,“就那儿。取代我的,是个叫‘智绘未来’的机器人。”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被雨淋透的疲惫和嘲讽。
大爷顺着她的手指抬头望了望那高耸入云的冰冷建筑,又低头看看眼前这个浑身湿透、眼神却倔强得像她怀里那盆仙人掌的年轻女人。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油腻的围裙边。巷子里只有雨声淅沥。终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沉重得仿佛包含了半生的辛劳和无奈。
“行吧……”大爷的声音沙哑,像是妥协,又像是认命,“既然你铁了心,那就…试试吧。先说好,干不下去可别怨我。”他弯腰,从车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摸出一串用油腻布条缠着的旧钥匙,递了过来,钥匙上沾满了经年累月的油垢。“车,家伙事儿,都在这儿了。地方…就这巷口,晚上城管不太来撵。明儿一早,五点,我过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