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心跳骤然失序,像失控的重锤狠狠擂打着胸腔。会议室里同事的声音、投影仪的嗡嗡声、空调的送风声……所有的声响瞬间被拉远、扭曲,变成一片混沌的、令人作呕的背景噪音。眼前同事们的脸孔开始模糊、变形、晃动,像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扭曲成怪诞的形状。一股冰冷的麻痹感从脚底迅速蔓延上来,冻结了四肢百骸,让他动弹不得。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猛地低下头,视线死死盯着自己紧握得发白的手背,大口大口地吸气,试图将那股翻腾欲呕的窒息感压下去。喉咙里发出细微的、难以抑制的呜咽声。
“陈队?” 旁边有人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声音里带着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陈默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努力聚焦在桌面的木纹上。“……没事。” 声音干涩嘶哑,像砂纸摩擦。他强迫自己松开紧握的手,指甲在掌心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月牙形凹痕,隐隐作痛。
会议在压抑中结束。陈默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会议室,快步走向洗手间。冰冷的水柱狠狠砸在脸上,带来短暂的刺痛和清醒。他双手撑在湿漉漉的洗手台上,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一张疲惫、苍白、眼窝深陷的脸,眼底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那双眼睛深处,残留着清晰的惊惧和挥之不去的茫然。
“陈默。” 身后传来一个沉稳温和的声音。
陈默猛地回头。是刑侦支队的支队长,李国峰。他站在门口,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忍。
“李队。” 陈默下意识地挺直脊背。
李国峰走近几步,声音压低了:“刚才在会议室……不是第一次了。老张的事,没人能轻易过去。但案子压着,‘夜枭’还在外面。你是现场唯一的目击者,你提供的关于那双眼睛的细节,可能非常重要。”
陈默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镜子里那张脸变得更加灰败。
“局里的心理评估报告出来了,” 李国峰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湿漉漉的洗手台边缘,“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症状明显。你需要强制干预,陈默。这是命令,也是为了案子,为了你自己。”
文件封面上,“强制心理干预”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陈默眼睛生疼。他沉默着,目光再次投向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最终,极其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镜子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除了痛苦,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绝望。
“静心心理诊所”的牌子悬挂在一栋闹中取静的写字楼中层,设计简约,透着一种刻意的、安抚人心的宁静。陈默推门进去时,一股混合着消毒水、某种淡雅木质香薰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极淡的苦杏仁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前台护士挂着职业化的微笑,指引他走向最里面的一间诊室。
诊室很大,光线被厚重的米色窗帘过滤得异常柔和。一面墙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此刻百叶窗半开着,外面是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另一面墙是顶天立地的深色书柜,整齐地码放着大部头的心理学著作,书脊崭新得像是从未被翻开过。房间中央摆放着两张舒适的深灰色单人沙发,呈一个微妙的钝角。角落里,一台造型流畅的白色机器发出极其微弱、如同遥远海潮般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