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雍和宫外摆摊算命,自认算无遗策。
>直到那个女子写下“命”字,我的罗盘突然失灵。
>“命宫落空亡,八字全阴,你竟没有命数?”我惊呼。
>她神秘一笑:“因为我不信命。”
>后来我在古籍中发现真相:所谓“无命者”,是专门猎杀卦师的存在。
>翻页的刹那,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算到了自己的死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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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和宫的琉璃瓦在初秋的阳光下流淌着近乎粘稠的金色,像是佛祖指尖滴落的熔金。空气里永远浮沉着檀香、线香燃烧后细密的灰烬,以及无数善男信女心头蒸腾起的、混杂着焦灼与祈盼的气息。我就在这红墙根下,支起一张老榆木的折叠小桌,铺开一张洗得发白、边缘却依旧挺括的蓝布。桌上罗盘、签筒、几枚磨损得异常温润的乾隆通宝,便是吃饭的家什。身后,几株老银杏正不动声色地酝酿着一年里最盛大的金黄,偶尔一片叶子打着旋落下,轻飘飘地砸在蓝布上,像一枚无声的铜钱。
“师父,请看看这个。”一个操着生硬京腔的日本游客,把一张写着生辰八字的纸条推到我面前,指尖微微发颤。他的面相,眉宇间一股郁结之气盘踞不散,印堂晦暗,山根低陷。
我眼皮都没抬,指尖捻起那三枚铜钱,在掌心捂了捂,感受着金属被体温焐热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手腕轻轻一抖,叮叮当当几声脆响,铜钱在小桌的蓝布上跳跃、旋转,最终尘埃落定。排盘,推演,紫微斗数的星曜在脑中无声地旋转、碰撞。甲子年,壬申月,丙戌日,戊子时……命宫天同化忌,疾厄宫见煞星交冲。
“先生,”我抬眼,目光平静地穿透他镜片后的焦虑,“您最近是否总是夜不安枕?尤其后半夜,胸腹之间常有滞闷胀痛之感,却又查不出具体的病灶?”
日本游客猛地睁大眼睛,身体前倾,急切地用日语夹杂着中文:“对!对!医生说是胃神经官能症,药吃了很多,没用!师父,这……有办法吗?”
“根源不在胃腑。”我指了指他八字里那片凶险的星云,“是思虑过重,心火煎熬,木气郁结,横逆犯土。根源在心肝,表象在脾胃。除了遵医嘱,您更需放宽心怀,少思虑,多静心。另外,”我提笔,在黄纸上飞快写下几味常见中药的名字,“找个可靠的中医,按这个思路去调,会有帮助。记住,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心宽才是良药。”
他接过黄纸,如获至宝,脸上的愁云瞬间消散了大半,连声道谢,恭敬地奉上远超卦金的酬劳。我微微颔首,将钱纳入桌下的布囊。蓝布上,那片金黄的银杏叶被风吹得轻轻翻了个身。这就是我的日常,在神佛脚边的烟火气里,用祖传的方术和一点察言观色的本事,为迷茫者拨开眼前些许迷雾,换取一份糊口的营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熟悉这红墙外的每一缕风,每一种气味,每一张带着不同心事而来的面孔。这份熟悉,滋生着一种近乎傲慢的笃定——世间万象,人心幽微,大抵逃不出这方罗盘圈定的轨迹。
直到那个下午。
阳光开始西斜,给雍和宫的红墙镀上一层更深的、近乎陈血的暗红。游客渐稀,香火气似乎也沉淀下来。我正低头收拾签筒,一片阴影无声地笼罩了小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