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时,一张脸孔填满了我的视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蜷缩在驾驶舱残骸里的我。
帝国北境集团军指挥官,卡斯帕·冯·霍夫曼。帝国军人私下敬畏地称他为“北境死神”。那张脸如同冻土上最坚硬的岩石雕琢而成,线条冷硬得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冰蓝色的眼睛,像是西伯利亚冻原深处永不融化的冰川,锐利、寒冷,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审视。薄唇紧抿成一条毫无温度的直线。他肩上那枚帝国双头鹰的银质肩章,在惨淡的雪光映照下,闪烁着冷酷的金属光泽。
他微微倾身,那张岩石般冷硬的脸孔凑得更近,冰蓝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我此刻狼狈不堪的倒影:满脸血污,头发被汗水、血水和融化的雪水黏成一绺一绺,贴在额角。一股混合着昂贵烟草、冷冽霜雪和硝烟残留物的独特气息,霸道地侵入我的鼻腔。
一只戴着同样黑色皮手套的手伸了过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粗糙的皮革触感重重地捏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仰起头,迎上他那双毫无温度的冰蓝色眼睛。
他的嘴角扯开一个极细微的弧度,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冰层裂开的一道缝隙,露出底下更深的寒意。
“林锐?”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清晰地穿透呼啸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我的耳膜,“联盟的王牌?天空的鹰?”他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像冰冷的刀锋刮过皮肤,“现在,是我的狗了。”
他猛地松开手,我的头无力地垂落,下巴处残留着被铁钳夹过般的剧痛。
“带下去。”霍夫曼直起身,冰冷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是对着旁边肃立的士兵下达的命令。他最后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丝毫胜利者的得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的冰海。
两个强壮的帝国士兵粗暴地将我从驾驶舱的残骸里拖了出来。双腿刚一接触地面,刺骨的冰冷和剧烈的疼痛就从脚踝猛地窜上来,眼前一阵发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软倒。士兵们没有丝毫怜悯,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架着我的胳膊,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膝的积雪中前行。冰冷的雪沫灌进靴子和裤腿,迅速吸走身体里仅存的热量,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一次痛苦的折磨。
我被拖进一个低矮的水泥建筑。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也将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寒冷锁在了里面。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消毒水残留的刺鼻气息,还有一种若有若无、却深入骨髓的铁锈味——那是血干涸后的味道。
这是一间典型的帝国审讯室。墙壁是冰冷的水泥原色,没有任何装饰。角落里,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桶里燃着暗红的炭火,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热源,散发着微弱的热气和呛人的烟味。正中央,一把沉重的、焊死在地面上的铁椅,椅背上残留着可疑的深褐色污渍。天花板上悬着一盏瓦数很低的灯泡,光线昏黄,在冰冷的墙壁上投下摇曳扭曲的影子。
士兵粗暴地将我按在那把冰冷的铁椅上,沉重的金属镣铐“咔哒”一声锁住了我的手腕和脚踝,冰冷的触感瞬间嵌入皮肉,传递着绝望的禁锢感。他们随即沉默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