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混沌初醒
昆仑之墟,万山之祖脉,擎天之脊梁。其西极断壁,孤悬于九天罡风与幽冥地脉的交界,罡风如太古凶兽的利齿,终年啃噬着斑驳的岩骨,发出呜咽般的尖啸。就在这绝域危崖,一道深不见底的罅隙边缘,一株草,一株纤细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罡风卷走的绛珠草,已在此枯坐了三千年。
她扎根的方寸之地,是断壁上唯一残留着些许温润土气的所在,紧挨着一块色泽沉凝、形如静坐老者的巨石——玄黄石。周遭是永恒的荒寂,只有风,只有云,只有亘古不变的冰冷星光,偶尔掠过天际的,是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洪荒巨兽的阴影,或是神魔争斗撕裂苍穹留下的、久久不愈的刺目流光。
绛珠草最初的意识,便是在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与刺目欲盲的光爆中苏醒。那是盘古大神挥动开天巨斧,劈开鸿蒙混沌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记忆的碎片里,是翻涌沸腾、色彩诡谲的云霞,如同被煮沸的混沌之海,裹挟着尚未沉淀的星尘碎片与法则乱流,在虚空中疯狂搅动、碰撞、湮灭。天地初分,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的界限在她头顶模糊不清,狂暴的能量潮汐冲刷着昆仑断壁,每一次撞击都让山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在那时,一滴灼热如熔金、璀璨如烈阳的液体,裹挟着沛然莫御的煌煌神威,自那混乱的天穹深处坠落。那是金乌之血!初生的太阳神鸟,其精血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最原始、最暴烈的太阳真火。它笔直地朝着初醒的绛珠草砸落,那恐怖的高温尚未及体,已让她脆弱的草叶本能地蜷缩,神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尖叫,根须几乎要瞬间缩回冰冷安全的地脉深处——那是死亡的气息,是足以将她这缕初生的微末灵识彻底焚为虚无的毁灭之光。
千钧一发之际,是那块沉默的玄黄石,微微侧倾了身躯。它并非移动,更像是一种亘古存在的姿态,在这一刻恰好为她遮蔽了那灭顶之灾。“嗤——!”一声轻响,滚烫的金乌精血落在了玄黄石朝天的肩部。暗沉的石表瞬间被灼亮,腾起一缕极淡的金红烟气,石面上留下一个微小的、仿佛被熔穿的凹痕,边缘闪烁着琉璃般的光泽。那足以焚灭星辰的高温被玄黄石厚重沉稳的躯体尽数吸纳、消弭,传递到绛珠草身上的,只有一丝带着暖意的微颤,以及石身内部传来的、仿佛大地脉动般的低沉嗡鸣。
罡风更烈了,如同无形的巨锤,疯狂地捶打着玄黄石的身躯。那风不是寻常的风,是开天辟地时残留的混沌罡煞,带着磨灭万物的伟力。玄黄石表面的纹路,那些原本就深邃如沟壑、蜿蜒如古藤的天然刻痕,在罡风无休无止的打磨下,变得更加清晰、深刻。风蚀的痕迹层层叠叠,竟奇异地勾勒出一位垂眸老者静坐参禅的轮廓。宽厚的额,微阖的眼,紧抿的唇,还有那承受着万钧重压却依旧挺直的脊梁。这石像,无声地矗立在绛珠草身前,为她挡住了自开天以来便肆虐不息的天倾之力,也挡住了她对这个初生世界最初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二:洪荒低语
洪荒岁月,在罡风的尖啸与星光的流转中悄然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