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不断发展的未来,殡葬业被垄断,死亡也要VIP插队。
作为一个穷得叮当响的“灵车司机”,专门把死人送到云端永生。
有一天,我接到一单神秘黑箱遗体,却发现“尸体”在半路给他发了条微信:兄弟,别开那么快,我还没死透……
一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合成消毒水和陈年金属锈蚀混合的刺鼻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刮擦喉咙。
窗外,“渡灵塔”那栋扭曲、高耸入云的黑色巨构,如同插进城市心脏的冰冷墓碑,投下的阴影沉沉压在整个“尘埃区”的头顶。
我缩在驾驶座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人造革座椅边缘翘起的硬皮——那下面露出发黄的海绵,像一块溃烂的疮口。
“阿七,编号D-774,”扩音器里传来调度员毫无波澜的电子合成音,比这破车空调吹出的冷风更让人起鸡皮疙瘩。
“有趟加急单。‘特殊品’,指定用‘黑棺’运送。目的地:渡灵塔西区‘涅槃’焚化通道。报酬……三倍基础点。”
“三倍?”我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数字像一针劣质兴奋剂,猛地扎进我麻木的神经末梢。
眼前瞬间闪过母亲那张在劣质全息投影里日渐模糊、像素块都开始剥落的脸,还有“云端永生”账户页面上那个刺眼的、不断跳动的红色倒计时——距离她最低档次的“基础意识续费”到期,只剩不到四十八小时。
账户余额:37.5点。三倍基础点,是300点!足够续命三个月!足够我在垃圾场里多翻腾几块还能用的废电池,多攒一点,再多一点!
“接,还是不接?”合成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程序化的催促。
“接!”这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重重戳在控制屏那个闪烁的“确认”图标上。屏幕黯淡的光映着我眼底密布的血丝,像蛛网。
后舱门无声滑开,一股更浓烈的、冰冷的金属和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类似高压静电场残留的臭氧味。
两个穿着渡灵塔标志性哑光黑色制服、戴着全覆式头盔、面罩镜片一片漆黑的“渡灵者”,动作机械而精准,如同设定好程序的傀儡,将一个沉重的黑色金属箱推了进来。
那箱子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表面光滑得像镜面,只在顶部嵌着一小块不起眼的暗绿色指示灯,此刻正稳定地亮着,散发着幽冷的光。
这就是“黑棺”——专门运送那些身份敏感、死因存疑,或者干脆就是不能见光的“特殊品”的容器。
它像一个沉默的、吞噬一切秘密的盒子,冰冷得没有一丝活气。
“砰。”后舱门严丝合缝地关闭,将最后一点外界的光线隔绝。
沉重的落锁声在狭小的驾驶舱里回荡,像敲在心上。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细微的磕碰声。
引擎发出一阵病态的、仿佛随时会咳出内脏的轰鸣,这辆服役了不知多少年头的老爷灵车,像一头被鞭子抽打的老牛,吭哧吭哧地驶离了渡灵塔那令人窒息的阴影。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开始流淌。
巨大的全息广告牌悬浮在摩天楼之间,画面里是渡灵塔精心包装的“云端极乐世界”——永恒的蓝天白云,绿草如茵,无数模糊的、带着标准化幸福微笑的“意识体”在其中漫步。
一个甜腻得发齁、毫无情感起伏的女声反复吟诵着广告词:“摆脱腐朽皮囊,拥抱永恒意识之光!渡灵塔,您通往彼岸的唯一阶梯!V.I.P. 预约通道现已开启,尊享优先‘渡灵’权!”
唯一阶梯?
我扯了扯嘴角,一个苦涩的弧度。
对我们这些挣扎在“尘埃区”的人来说,那阶梯的台阶,是用我们最后一点价值榨取出来的点数铺成的,沾满了看不见的血和锈。
母亲那点可怜的基础意识,在云端那个庞大的数字花园里,恐怕连最角落的一株杂草都算不上,只是数据流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但即便是尘埃,我也想让她继续“飘”下去。这是我欠她的。
二
车子驶入霓虹最密集的区域。
巨大的“V.I.P. 极速通道”广告牌在头顶疯狂闪烁,刺目的红光几乎要灼伤视网膜,勾勒出悬浮豪车流畅的剪影。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旁边那条通往“尘归尘”处理场的岔路,入口处挤满了和我这辆一样破旧不堪的低档灵车,排成蜿蜒扭曲的长龙,在弥漫的廉价电子香烛烟雾和机械合成、毫无诚意的诵经声中,缓慢地向前蠕动。
死亡,在这里也分三六九等。有人插队直飞云端,有人排队等待化为灰烬,连最后的体面都是明码标价。
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后视镜。
后舱和驾驶舱之间那扇小小的、布满油污的观察窗后面,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那个黑色的箱子,像一颗冰冷的、随时会引爆的炸弹,安静地躺在那里。
三倍点数……足够给母亲续上三个月了。
我用力攥紧了方向盘,劣质塑料包裹下的金属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单,必须跑完!为了那三百点!
就在车子驶过最炫目的霓虹瀑布,刺眼的光斑在挡风玻璃上流淌,即将拐入通往渡灵塔西区那条相对僻静、灯光昏暗的高架匝道时
嗡…嗡…嗡…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震动,透过座椅和车身骨架,清晰地传递到我紧贴椅背的脊梁骨上。
不是引擎的抖动。引擎的轰鸣是粗糙、破碎、带着金属疲劳的呻吟。
这震动……沉闷,短促,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规律感。
一下,又一下。像是什么东西在厚重的金属箱体内部……轻轻地,固执地,敲击着内壁。
像……心跳?不,更像是指关节叩击金属的闷响!
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金属手攥住,狠狠捏了一把!
头皮瞬间炸开,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幻觉?过度紧张?连续跑了36小时没合眼的错觉?我猛地屏住呼吸,侧耳倾听,连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
嗡…嗡…嗡…
震动还在继续。清晰无误。
来源正是后舱!
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冰冷的嘲讽,直接敲打在我的神经末梢上!
冷汗,冰凉的、粘腻的冷汗,瞬间从额角、后背疯狂地涌了出来,浸透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印着模糊“渡灵塔”标志的廉价制服布料,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喉咙发干,像被砂纸磨过。我僵硬地、一点点地转过头,脖子发出生涩的咔哒声,视线死死钉在那扇连接后舱的观察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