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风,是一道凝实的、阴寒的注视,黏在我裸露的皮肤上。
房间没开灯,只有窗外城市模糊的光晕透入。冷,一种侵入骨髓的阴冷,从书桌方向弥漫开来。
我打了个寒颤,看去——桌面上,我那面小小的化妆镜里,没有映出任何房间的景象,只有一片浓稠的、蠕动的黑暗。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一只手猛地从镜面里伸了出来!苍白,修长,指节分明,却泛着死气的青灰,死死扣住桌沿,指甲摩擦木头发出“吱嘎”的涩响。
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
一个身影缓慢地、极其艰难地从那面小镜子里……爬了出来。
他半个身子探出时,我看到了满身的血污。破烂的民国将校呢军装,深色的污渍大片晕开,肩膀处一道撕裂伤,皮肉翻卷,不再流血。他低垂着头,湿黑的头发搭在额前。
他完全脱离镜面,踉跄站定,身形几乎透明,散发着磅礴的、令人窒息的怨冷气息。
房间温度骤降,我呵气成霜,僵在床上,连尖叫都卡在喉咙里,变成无声的痉挛。
他动了。
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发丝缝隙间,露出一双眼睛。没有眼白,漆黑一片,深不见底,蕴含着无尽的痛苦、愤怒和沉淀了太久岁月的阴鸷。
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我。
他朝我飘来,一步跨至床前。浓郁的血腥味和旧坟土的阴冷潮气扑面而来。
他低下头,脸几乎贴上我的,冰冷的死亡气息冻得我脸颊刺痛。
他开口,声音沙哑破碎如锈刀摩擦:
“小姐,八十三年了……”
语调古怪,带着旧时代的腔调,冰冷地钻入我的耳膜。
“……终于找到能看见我的人……”
我剧烈颤抖,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
他抬起那只沾满血污的手,朝我的脸伸来。我拼命想躲,身体却无法动弹。
他的手穿过了我的脸颊!没有实体,只是一股凝实的冰寒,像冰刀捅入颅脑,冻僵思维。
阴冷瞬间蔓延全身。
他的手移开,向下,一把扣住我藏在被窝里的手腕。
接触的刹那,我猛地抽气——那根本不是触碰,是直接被万年寒冰烙在了脉搏上!阴寒顺血管疯狂窜动,血液几乎凝固。
他漆黑的双瞳死死盯着我,里面是滔天的怨念和不容置疑的威胁。
“帮吾洗刷冤屈……”
手指收紧,冰寒的禁锢痛得我几乎昏厥。
“否则……”
他凑得更近,血腥与死亡的气息彻底笼罩了我。
“三日之内,尔必横死。”
话音落下,扣住我手腕的阴冷触感骤然消失。
他的身影如墨迹化入水中,由浓转淡,消散不见。
只有手腕上一圈冰麻刺痛的触感,以及空气中未散尽的血腥腐朽气味,证明着刚才的一切。
不是梦。
奶奶说的是真的。
下面的东西……真的来了。
巨大的恐惧如冰海倒灌,瞬间淹没我。我弹起身,缩进墙角,抱住剧烈颤抖的膝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