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着手背上那处新鲜的烫伤,心里莫名地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这征兆……也太巧了?偏偏在他许愿加薪的时候?老马说的“别致”,难道就是指这种?
他忍不住抬头望向那尊慈悲又威严的大佛金身,佛像低垂的眼睑仿佛正凝视着他,目光深邃难明。一阵冷风吹过,卷着香灰拂过他的面庞,他恍惚间似乎听到一声极轻飘的笑,带着点戏谑,绕在耳边:“还许吗?”
张伟猛地一激灵,四下张望,只见周围香客神色如常,只有诵经声和风声。肯定是错觉,是心理作用,他对自己说。一定是最近太累,压力太大,产生了幻听。他用力搓了搓脸,试图驱散这荒谬的念头,但那手背上的灼痛感和那句萦绕不去的“还许吗”,却像一根细刺,扎进了心里。
离开雍和宫时,夕阳给古老的宫殿建筑群镀上了一层金边,瑰丽无比,但张伟却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他回头望了一眼暮色中烟气氤氲的殿宇,心里五味杂陈,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仿佛被那截香灰烫了一下,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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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个不大却温馨的家,妻子李静已经做好了简单的晚饭。看到他手背上的红痕,她心疼地找来牙膏给他涂抹:“怎么这么不小心?”
张伟支吾着搪塞过去,没提雍和宫的事,只说是不小心烫到的。他不想让妻子担心,也更不愿承认自己开始寄希望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然而,命运的齿轮,似乎从他许下那个愿、并被香灰烫到的瞬间起,就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加速转动。
当天夜里,李静突然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还伴随着一阵阵剧烈的寒战。张伟连夜将她送到医院急诊。一番忙碌的检查后,医生的表情变得凝重。初步结果显示,李静的血象异常,白细胞计数低得惊人,远不是普通感冒发烧那么简单。
接下来几天,是更多的检查、会诊。最终,诊断书像一份冰冷的判决书,递到了张伟手中——一种罕见的自身免疫性疾病。病因不明,病程漫长,需要立即住院治疗,且后续需要长期服用昂贵的进口药物来控制病情,无法根治,只能维持。
张伟懵了。他许愿妻子身体健康,换来的却是这样一纸诊断?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瞬间将他吞没。他强打着精神,安慰病床上虚弱不堪的妻子,为她办理各种手续,联系专家,脑子里却一片混乱。
祸不单行。就在李静住院的第三天,张伟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到公司,准备请假时,部门总监把他叫进了办公室。总监的语气公式化而冷漠,大致意思是公司业务调整,需要优化部分人员结构,很遗憾他的岗位被裁撤了,感谢他多年来的贡献,补偿金会按N+1支付。
张伟站在原地,如同被一道霹雳击中,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后面关于交接工作和领取补偿金的细节。他失去了工作。在他最需要收入来支付妻子巨额医药费的时候,他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来源。
恍恍惚惚地走出总监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工位,看着那盆妻子送他的、已经有些蔫头耷脑的绿萝,张伟突然像被一道闪电劈中,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