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喉咙一下子发紧。亡妻生儿子那年,岳母从乡下赶来,坐了两个小时拖拉机,一路晕得吐个不停。他接到消息时,已经是半夜,揣着钱就往县城跑,敲了五家药店的门,才买到最贵的晕车药。回来时鞋上全是泥,裤脚还沾着草屑,岳母看着他,红了眼睛,后来总跟邻居说“我这女婿,比亲儿子还贴心”。
那时候亡妻还笑他,偷偷掐他的胳膊:“你倒会收买我爸妈的心。” 他当时只觉得,疼老婆的爸妈,是天经地义的事。现在想起这些,眼泪差点掉下来——要是亡妻还在,现在该是她坐在床边,跟岳母说笑着剥香蕉吧。
“婶子,您别担心,手术肯定能成功。”陈默握紧岳母的手,“钱的事您也别管,我都准备好了。” 岳母点点头,眼睛里泛起泪光,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咳嗽打断。岳父赶紧递过水杯,拍着她的背,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瓷。
第二章:馄饨摊的虾皮,藏在保温桶里的小米粥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黑透了。路边的小吃摊亮起灯,馄饨的香味飘过来。岳父突然停住脚:“默啊,陪爸吃碗馄饨吧,算爸请你。” 陈默没拒绝,他知道老人是想跟他说说话。
塑料小桌摆在路灯下,老板端来两碗馄饨,热气往上冒,模糊了岳父的眼镜片。岳父摘下眼镜擦了擦,然后把自己碗里的虾皮一筷子一筷子拨到陈默碗里:“多吃点,你看你瘦的,肯定没好好吃饭。”
陈默看着碗里堆起来的虾皮,心里暖暖的。他想起亡妻刚走那阵,自己像丢了魂,整日坐在沙发上不吃饭,烟一根接一根地抽。有天早上,门被轻轻推开,岳父拎着个保温桶走进来,里面是岳母熬的小米粥,还卧了个荷包蛋。
“你垮了,孩子咋办?”岳父把粥放在他面前,语气硬邦邦的,却递了双干净的筷子,“我闺女走了,我们也难受,可日子还得过,你得替她把孩子带大。” 那天他没说话,却喝了满满一碗粥——粥熬得很烂,带着淡淡的米香,是岳母的味道,也是家的味道。
后来的日子,岳父每天都来,有时带小米粥,有时带咸菜馒头,从不提亡妻,却总跟他说孩子的事:“今天小宇在幼儿园得了小红花”“他说想姥姥了”。慢慢的,陈默终于肯走出房间,开始给孩子做饭,送孩子上学。
“默啊,这三年,辛苦你了。”岳父喝了口馄饨汤,声音有点哑,“我跟你婶子总怕给你添麻烦,可这次……实在是没办法了。” 陈默摇摇头:“爸,您别这么说,我是您女婿,这是我该做的。”
正说着,陈默的手机响了,是儿子小宇打来的。“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姥姥姥爷什么时候来家里吃饭呀?” 小宇的声音奶声奶气的,透过听筒传过来,带着孩子特有的雀跃。
陈默看了眼岳父,老人正望着街对面的玩具摊——那里摆着个奥特曼模型,红银相间,是小宇念叨了很久的款式。他放下碗,起身走过去,掏钱买了一个,塞到岳父手里:“爸,给小宇的,您下次带他玩的时候给他。”
岳父赶紧推辞:“不用不用,这东西贵,小宇有玩具。” 可手却诚实地接了过来,揣在怀里,像揣着个稀世珍宝,嘴角还偷偷往上扬了扬。陈默看着他的样子,突然觉得,老人其实跟孩子一样,一点小事就能开心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