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大门前,伸出手拍铜环,“铛铛铛”,声音比牟守义沉稳得多:“长庚!长庚!是我,松年!开门,我有事儿跟你说!”
没一会儿,门里传来 “窸窸窣窣” 的声儿,像是有人在门后踱步。又过了片刻,门 “吱呀” 开了条缝,露出长庚的脸。他脸上沾着草屑,额头上全是汗,看见松年,愣了一下,随即挤出个笑:“叔,您咋来了?”
“我路过,瞅见你爹在这儿,过来看看。” 松年推开半扇门走进去,“咋回事?你爹说你半年没给月例了?”
长庚把门重新关上,插了木栓,声音压得低低的:“叔,您别听他瞎咧咧。他那月例,我凭啥给?”
“咋就凭啥不给了?” 松年跟着长庚往院子走,“当初在宗祠,你们仨都按了手印的,宗族规矩摆在那儿,总不能说话不算数吧?”
院子里,铡刀还摆在当院,旁边堆着半堆碎草,绿油油的,带着股青草气。辛氏蹲在灶台边刷锅,见松年进来,站起身用围裙擦了擦手,喊了声 “松叔”,又低下头,肩膀微微耸着。牛棚里的黄牛探出头看了看,又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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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庚蹲在铡刀旁,拿起根没铡完的玉米秸,掰成一截一截的,声音闷闷的:“叔,您是不知道他当年做的那些事。我娘…… 我娘当年就是被他卖了的。”
松年叹了口气:“这事儿,我知道。可那都过去二十多年了……”
“过去二十年也不能忘!” 长庚猛地把玉米秸摔在地上,眼睛红了。
长庚往前走了两步,脚踢到地上的玉米杆。他盯着灶台上那只豁了口的粗瓷碗,声音突然就哽咽了,像被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每一个字都磨得生疼:“那时候我才十岁,个头刚到灶台高,我姐十二,给人缝鞋底换粗粮。他 ——” 他咬着牙,把 “俺爹” 两个字咽了回去,换成那个冰冷的 “他”,“他赌钱输了三天三夜,把家里最后半袋粟米都当了,回来就骗我娘,说去西山走亲戚,带我娘一起去,去表舅家蹭点吃喝,他表舅能借点钱给娃子们买冬衣。”
“结果呢?他把我娘领到伏牛山深处,卖给了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光棍,就换了五十吊钱!那五十吊钱,他回到家头一天就揣去赌坊,一夜输得精光!”
辛氏终于忍不住,用围裙捂住嘴,肩膀轻轻抖着。灶膛里的火苗暗了下去,锅里的玉米粥咕嘟声也变得微弱,像是怕惊扰了这份沉重。
“我娘到了那儿,被人锁在土坯房里,窗户钉着粗木条,跟坐牢似的。” 长庚的眼眶湿了,视线落在墙角那只母亲当年跑回来时穿坏的布鞋上 —— 鞋头裂着大口子,鞋底磨得只剩一层布,还沾着些早已发黑的沾着血的泥块。“我娘想我们几个啊,夜里趁那老光棍睡熟了,偷偷跑了。第一回跑了没三里地,就被那老光棍带着人追回去,挨了顿毒打;第二回跑的时候,摔进山沟里,腿都磕破了,还是被抓了回去;第三回,她趁着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