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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医院住了半个月。阿杰只来了几次,每次都待不了多久,说要上班。医药费都是爸爸交的,他把卖房子的钱花光了,又跟亲戚借了两万多。
出院那天,爸爸背着我走出医院。东海的风有点凉,他把外套脱下来裹在我身上,外套上有淡淡的水泥味。我趴在他背上,听着他沉稳的脚步声,突然想起小时候,我摔破膝盖,他也是这样背着我去村里的诊所。
“爸,我们回家吧。”我趴在他耳边说。
爸爸的脚步顿了顿,声音哽咽:“好,回家。”
我们回了河市老家。老房子卖了,爸爸带着我,住在村口一个废弃的小屋里——只有一间房,没有窗户,白天也要开灯。妈妈见到我,抱着我哭了很久:“婷婷,你怎么这么傻?”
我看着妈妈憔悴的脸,看着爸爸膝盖上没好的伤疤,心里满是愧疚。我想跟他们说,我再也不跟阿杰来往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还爱着阿杰,还抱着一丝幻想。
没过多久,阿杰就来河市找我了。他跪在我爸妈面前,说他知道错了,以后会好好对我,求他们让我跟他回东海。我爸妈不同意,可我心软了。我跟爸妈说:“爸,妈,我再信他一次。”
爸妈没办法,只能同意。我又跟阿杰回了东海,换了个出租屋,比之前大一点,可还是破旧。阿杰找了个工厂的工作,工资不高,勉强够生活。
过了半年,我又怀孕了。这次,阿杰和他妈妈的态度好了一点。他妈妈偶尔会打电话,问我想吃什么,还寄了些鸡蛋和红枣。我以为,这次他们会接受我。
2007年冬天,我生了个女儿。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抱着小小的女儿,心里很开心。可阿杰和他妈妈的脸上,却没什么笑容。他妈妈看着女儿,皱着眉说:“怎么是个丫头片子?阿杰是独生子,得要个儿子传宗接代。”
阿杰也说:“没事,丫头片子也挺好,以后再生一个,肯定是儿子。”
从那以后,婆婆就天天在我耳边说:“婷婷,你得赶紧再怀,生个儿子,不然我们家阿杰就没人传宗接代了。”阿杰也天天跟我说:“我们再要个孩子吧,这次一定是儿子。”
我看着怀里的女儿,又看着阿杰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我以为,只要生了儿子,他们就会对我好。
2009年,我又怀孕了。婆婆很高兴,特意从老家来东海照顾我。可生下来的时候,还是个女儿。
婆婆看到是女儿,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她没去看我,也没看孩子,转身跟阿杰说:“我就说她肚子不争气,又生了个丫头片子!阿杰,让她赶紧再怀,必须生个儿子!”
阿杰皱着眉,走到我床边,语气很不好:“婷婷,你怎么回事?怎么又生了个女儿?我妈说了,你必须再怀一个。”
我刚生完孩子,身体很虚弱,听了他们的话,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我抱着刚出生的小女儿,看着大女儿怯生生的眼神,心里第一次觉得,这个家,根本不是我的家。
从那以后,婆婆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差。她不再照顾我,也不帮我带孩子。每天早上,她要么出去打麻将,要么在家看电视,饭也不做。我要照顾两个女儿,还要做饭、洗衣服,每天累得直不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