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着头,不吭声,挪到院子里。眼睛适应了光线,才看清院子里的景象:乱糟糟的,鸡屎满地,猪圈那边传来饿急了的猪哼哼声。水缸果然见了底。
王春花把一把破镰刀和一个巨大的竹筐“哐”地扔到我脚边:“赶紧的!去后山打猪草!打不满一筐别回来吃饭!”
我看着那镰刀和筐,又看看自己细得跟麻杆似的手腕。上辈子,就是这打猪草的活,一天天累垮了我。
“娘……”我抬起头,声音细弱,带着哭腔,眼泪说来就来,在眼眶里打转,“我……我脚软……没力气……走不动道……怕……怕摔死在山沟里……到时候……还得麻烦建国哥……去抬我……” 眼泪恰到好处地掉下来。
王春花和李红英都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哭,还哭得这么可怜巴巴。以前的我,只会咬着牙低头干活,连大气都不敢喘。
“你……”王春花噎了一下,随即更怒,“少给我来这套!没力气?我看你是欠打!”她抄起墙角的笤帚疙瘩就要冲过来。
我“哎哟”一声,顺势就往地上一瘫,抱着脚踝:“娘!疼!铁链子……勒得骨头疼……肯定伤着了……动不了……”我一边哭嚎,一边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眼泪流得更凶了。
李建国正好从屋里出来,看到我瘫在地上哭得凄惨,他娘举着笤帚要打,眉头皱得更紧了:“行了!娘!闹腾啥?她这样儿,真能去打猪草?别真死外头了!”
他走过来,粗鲁地拉起我的胳膊,把我从地上拽起来,又把我推向厨房的方向,没好气地说:“行了行了!别嚎丧了!去打点水!先把水缸挑满!这点活总能干吧?”
王春花举着笤帚,气得胸口起伏,但到底没再打下来,只是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没用的东西!挑水去!再磨蹭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我低着头,抽抽噎噎,一步三晃地走向厨房门口的水桶和扁担。心里冷笑:挑水?行啊。
我拿起水桶,走到院子里的水井边。这井是村里共用的,离李家院子有二十几步。我慢吞吞地摇着辘轳,感觉那木把子重得像座山。好不容易打上来小半桶水,我弯腰去拎。
“哎呀!”我手一滑,像是脱了力。
“哐当!”水桶翻倒在地,小半桶水全泼在了泥地上,瞬间被吸干,只留下一片湿印子。
“乔念安!”王春花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你个败家精!你存心的!看我不打死你!”她举着笤帚又冲了过来。
我“吓得”往后一缩,绊到了翻倒的水桶,“噗通”一声又摔在地上,泥水溅了一身一脸,哭得更惨了:“娘!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手……手没劲儿……抓不住啊……呜呜呜……”
“你!你!”王春花气得直哆嗦,笤帚举得高高的,看着我这副泥猴样,打下去又怕脏了她宝贝笤帚。
“娘!算了算了!”李建国烦躁地吼了一声,“红英!你去!你去打水!让她滚一边去!看着就烦!”
李红英正嗑瓜子嗑得高兴,突然被点名,不乐意了:“凭啥我去啊?我还要去小娟家玩呢!”她把瓜子壳狠狠吐在地上。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李建国冲她吼。
李红英气呼呼地跺了跺脚,狠狠瞪了我一眼,不情不愿地去拿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