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村里人不信。王婶抱着狗蛋,哭着说:“狼就是狼,再怎么着也是恶物,今天没伤人,明天说不定就把谁家的娃叼走了!”从那天起,核桃坪的人更怕狼了,家家户户都把院门关得紧紧的,夜里睡觉都有人守着,炕头、门后都摆着柴刀、锄头,连孩子们都不敢再去院外玩。
栓柱却总想起那只母狼的眼睛,黄澄澄的,不凶,却透着股委屈,像个丢了东西的娃。他跟娘说:“那狼不是恶物,它就是想养个崽。”娘却骂他:“死娃子懂什么!狼的心是黑的,哪天把你叼走了,你还觉得它好!”
栓柱不说话了,可他总觉得,娘说的不对。狼或许不是天生的恶物,就像人,也不是天生就好,只是有时候,被逼得没了办法。
2 野猪沟的接生婆
赵家阿婆是核桃坪最有名的接生婆,六十多岁的人,头发白了大半,却依旧耳不聋眼不花,手上的力气比年轻媳妇还大。她家住村西头,院里栽着一棵老花椒树,每到夏天,满院都是花椒的麻香味。阿婆的屋里总摆着个红布包,包里装着剪刀、纱布,还有一小瓶她自己泡的艾草酒,说是用野猪沟里的艾草泡的,止血止痛最管用。
村里谁家媳妇要生了,只要在院坝里喊一声“赵阿婆”,她准提着红布包就往人家里跑,脚步快得像年轻姑娘。有一次,村北头的张媳妇半夜生娃,疼得直哭,阿婆披着衣裳就跑过去了,守了半宿,直到听见娃的哭声,才松了口气,临走前还不忘给张媳妇熬碗小米粥,说补身子。
民国二十四年春,核桃坪的花椒树刚冒芽,阿婆就得了场小病,咳嗽了好几天,夜里总睡不好。那天傍晚,阿婆正坐在院里的花椒树下纳鞋底,忽然听见院门口有“呜呜”的声音,像是狗叫,又比狗叫低沉些。
她抬头一看,只见一只黑灰色的狼站在院门口,尾巴夹着,耳朵耷拉着,嘴里叼着一根干艾草,正是野猪沟里常见的那种。那狼比一般的狼壮实,像是只公狼,眼睛是深褐色的,盯着阿婆,却不往前走,只是把嘴里的艾草往阿婆脚边放了放,又“呜呜”叫了一声。
阿婆吓得手一抖,针线掉在了地上。她活了六十多年,还从没见过狼主动找上门的。可那狼看着不凶,眼神里像是带着点恳求,不像要伤人的样子。阿婆想起村里老人说的“狼有灵性”,心里忽然一动,慢慢站起来,捡起地上的艾草:“你是要我跟你走?”
那狼像是听懂了,点了点头,转身往院外走,走两步就回头看一眼,像是在等阿婆。阿婆犹豫了一下,回屋把红布包揣在怀里,又拿了件厚衣裳披在身上,山里傍晚凉,她怕冻着。出门前,她还在院门上挂了个铜铃,那是她儿子走之前给她留的,说是能驱邪。
狼走得不快,专挑好走的路,避开了滑溜的泥地。阿婆跟在后面,心里又怕又好奇,她看那狼的爪印,比一般的狼爪印大,爪尖上沾着点泥土,像是刚从山里出来。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到了野猪沟的深处,前面有个不大的石缝,只能容两个人并排走进去。
狼停在石缝门口,回头看了阿婆一眼,又“呜呜”叫了一声,像是让她进去。阿婆深吸一口气,提着红布包走了进去。石缝里很暗,一股血腥味混着艾草味飘了过来,她刚站稳,就听见里面传来“嗷——嗷——”的叫声,像是狼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