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江北的秋,总是来得特别早。梧桐叶才刚染上金边,风里就已经带了凉意。林晓梅蹲在院子里的水井边,用力搓洗着盆里的军装。肥皂泡沾了她一手,水花溅湿了布鞋,她却浑然不觉,只专注地盯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绿军装。
这是沈振涛的军装。
“晓梅!晓梅!”墙外传来急促的喊声。林晓梅抬起头,看见好友赵小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两条辫子都快散开了。
“怎么了这是?”林晓梅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站起身来。
赵小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沈、沈振涛回来了!我刚才在村口看见他了!”
林晓梅的心猛地一跳,脸上却故作平静:“回来就回来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是...”赵小娟欲言又止,“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林晓梅擦手的动作顿住了。
“还有个女的,说是他老师的女儿,叫苏雨婷。”赵小娟压低声音,“穿得可洋气了,一看就是城里人。”
林晓梅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闷闷的疼。但她很快挺直了腰板,嘴角扯出一个笑:“振涛哥有客人来,那是好事。晚上我多做两个菜。”
赵小娟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样子,叹了口气:“晓梅,你别不当回事。我听说沈伯伯特别中意那个苏雨婷,说是门当户对...”
“小娟,”林晓梅打断她,眼神坚定,“振涛哥不是那样的人。”
话虽如此,当林晓梅端着刚烙好的葱花饼推开沈家院门时,手心还是沁出了细密的汗。
院子里,沈振涛正和一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姑娘说话。三年不见,他更高了,肩膀宽了,皮肤黑了,一身军装衬得他身姿笔挺。而那个苏雨婷,果然如小娟所说,洋气又漂亮,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晓梅来了!”沈母最先看见她,忙迎上来接过她手里的篮子,“哟,又烙饼了?真香!”
沈振涛闻声转过头,眼睛一亮:“晓梅!”
林晓梅压下心头的悸动,笑着走过去:“振涛哥,你回来了。”
苏雨婷打量着林晓梅,目光在她洗得发白的衣襟和沾着面粉的袖口上停留片刻,才微微一笑:“振涛,这位是?”
沈振涛刚要开口,沈父就从屋里走出来,抢先答道:“这是晓梅,我们邻居家的姑娘,常来帮忙。”语气里的疏离显而易见。
林晓梅的心沉了沉,面上却依然笑着:“叔叔说得对,我爹娘去得早,多亏沈伯伯沈伯母照顾。”她转向苏雨婷,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你好,我叫林晓梅。”
苏雨婷轻轻与她握了握手,指尖冰凉:“苏雨婷,振涛父亲的学生,现在和振涛在一个军区工作。”
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划清了界限——谁是外人,谁是自己人。
2
晚饭桌上,气氛微妙。沈父不停地给苏雨婷夹菜,问她在部队文工团的工作,问苏老师的近况。沈振涛偶尔插几句话,目光却不时飘向默默吃饭的林晓梅。
“晓梅这手艺真是没得说,”沈母打破尴尬,夹了一筷子林晓梅做的红烧肉放到苏雨婷碗里,“雨婷你尝尝,晓梅做的菜可是一绝。”
苏雨婷尝了一口,笑着点头:“确实好吃。不过我们文工团食堂的师傅做菜也不错,尤其是红烧狮子头,振涛每次都能吃好几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