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椒房冷
永安三年的雪,比往年来得更凶。
沈微婉跪在太极殿的金砖上,玄色朝服下摆沾着雪水,在地上洇出深色的痕。殿外传来钟鼓齐鸣,新帝萧彻的登基大典已至尾声,而她这个被强塞给他的皇后,还在等一道入宫的旨意。
"沈氏罪臣之女,凭什么当皇后?"尖利的女声从殿内传来,是新帝的表妹,骠骑将军之女林妙音。她穿着簇新的粉色宫装,珠翠环绕,"陛下登基前就该废了这桩婚事,姑姑在天有灵,也不会容忍......"
"够了。"
萧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子。沈微婉抬起头,看见明黄的龙袍一角从屏风后闪过,新帝负手而立,玄色披风上的白狐毛沾着雪,侧脸的轮廓在烛火下冷硬如刀。
这是她第三次见他。第一次是在父亲的罪案卷宗上,他作为主审官,亲手写下"沈家通敌,满门抄斩";第二次是在太庙,先帝临终托孤,指着她这个罪臣孤女说"此女贤淑,可配新君";第三次,便是此刻。
"传皇后入椒房殿。"萧彻的声音没有起伏,沈微婉却听见屏风后瓷器碎裂的轻响,想来是林妙音摔了东西。
引路的太监脚步轻快,一路絮絮叨叨:"娘娘福气大,先帝爷钦点的婚事,陛下再不情愿也得认......"沈微婉没接话,指尖攥着袖中那半块玉佩——父亲临刑前塞给她的,说是能保她一命。
椒房殿果然如传闻中冷清。地龙烧得不足,墙角结着薄霜,妆台上的铜镜蒙着灰,映出她苍白的脸。陪嫁的丫鬟青禾红着眼眶:"这哪是皇后寝宫,比咱们沈家旧宅还寒酸......"
"能活着就好。"沈微婉取下头上的素银簪,这是她仅有的首饰。父亲沈毅曾任大司马,因"通敌"罪名满门抄斩,唯留她一人,被先帝塞进东宫当太子妃,如今又成了皇后,不过是枚制衡朝臣的棋子。
深夜,萧彻果然没来。青禾端来一碗冷掉的莲子羹,低声说:"养心殿那边张灯结彩,听说林姑娘被封为贵妃,陛下留在那儿了。"
沈微婉舀起一勺莲子,冰凉的甜意漫过舌尖:"知道了。"她早该明白,这场婚事从一开始就与情爱无关,她的作用,是坐在这个位置上,让那些忌惮沈家残余势力的人安心。
三日后的早朝,御史大夫弹劾"皇后出身罪臣之家,德行有亏",请求废后。萧彻当庭驳回,理由是"先帝遗命,不可违"。退朝后,他第一次踏入椒房殿,却只是站在门口,像审视货物般打量她:"沈微婉,你该知道自己的本分。"
"臣妾明白。"她屈膝行礼,鬓边的碎发垂落,遮住眼底的情绪,"不争不妒,不干涉朝政,守好这椒房殿。"
萧彻似乎没想到她如此顺从,眉峰微蹙:"你父亲的旧部还在边关蠢蠢欲动,安分些,对你我都好。"
他转身离去时,披风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寒风。沈微婉望着他的背影,指尖将那半块玉佩攥得生疼——父亲通敌的卷宗她偷偷看过,签名处有明显的涂改痕迹,这桩案子,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2 玉阶血
林妙音成了淑贵妃后,几乎夜夜宿在养心殿。宫人们见风使舵,椒房殿的份例被克扣大半,连炭火都只够维持不冻死人。青禾气不过,想去内务府理论,被沈微婉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