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新郎在婚礼上管我叫姐姐。
台下宾客善意的哄笑和掌声变得有些遥远,司仪愣了一下,随即打着圆场,说新郎官太紧张了,怎么还跟新娘子这么客气。
我配合地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新娘该有的羞涩笑容。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这个笑容有多么僵硬。
陆子舟没有紧张。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在今天之前,在我点头答应嫁给他之后的每一天,他见到我,都只会叫我姐姐。
我们的婚房,是他哥哥陆知行的房子。
我们睡的床,是他哥哥睡过的床。
甚至我身上这件婚纱,都是他哥哥陆知行生前亲手为我挑选的。
一年前,陆知行开车载着我,在去往婚纱店的路上,为了躲避一个突然冲出马路的小孩,猛打方向盘,撞上了高速路的防护栏。
他当场死亡,我只受了些轻伤。
所有人都说,是我害死了他。
是我在开车的时候跟他争吵,让他分了心。
我记不清了。
那段记忆像是被谁用橡皮擦用力擦去,只留下一片模糊的、混沌的空白。
我只记得无尽的黑暗和陆知行最后望向我的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铺天盖地的爱意和不舍。
陆家没有追究我的责任。
陆知行的母亲秦兰,一个向来强势优雅的女人,在一夜之间白了半边头发。
她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只是握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知行最放不下的就是我。
她说:“念念,你以后就是我的亲女儿。”
我成了她的女儿,然后,又成了她的儿媳。
她说,她不能让陆家的血脉流落在外。
她说,我肚子里有知行的孩子。
一场车祸,不仅夺走了我的爱人,还夺走了我的一部分记忆,最后还送给了我一个“遗腹子”。
我的人生,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强行扭转到了一个诡异的轨道上。
我答应了这门婚事。
我没有选择。
秦兰的眼神,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
她说,子舟会像他哥哥一样对我好。
婚礼的喧闹终于散去。
陆子舟脱下西装外套,随意地扔在沙发上。
他扯了扯领带,走到吧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晃动,像他眼底沉着的光。
“姐姐。”他又叫了我一声,这次的语调里带了点嘲弄,“新婚快乐。”
我站在客厅中央,巨大的水晶灯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身上繁复的婚纱沉重得像一套枷锁。
“别这么叫我。”我的嗓子有些干涩。
他轻笑一声,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叫你姐姐,叫什么?老婆?”
“温念,别忘了,你嫁给我,只是因为你肚子里怀着我哥的孩子。我们之间,除了这层关系,什么都不是。”
我垂下眼帘,手指攥紧了裙摆。
“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
“记住自己的身份,安分守己地当好‘陆知行的遗孀’,当好我儿子的母亲。别对我,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说完,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径直走向客房。
门“砰”地一声关上,将我和他隔绝在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