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这破机器年轻点。”阿哲用手指抹掉灰。塑料盒嘎吱响,感觉一用力就能捏碎。
他站起来,把磁带递给柜台后的阿明。“这玩意儿,还能响吗?”
阿明接过去,对着光看了看。“悬。机子都老掉牙了。我看看啊。”他在柜台底下摸索半天,掏出一个更老的便携式录音机,索尼的,砖头块那么大。“嘿,还真在。”
他吹吹灰,掰开磁带仓,把磁带塞进去。按下播放键。
一阵嘶啦嘶啦的电流声。然后,鼓点和失真的吉他猛地冲出来,声音有点飘,但劲儿十足。放了十几秒,音乐突然停下。一个年轻男声笑着喊:“停停!老张你抢拍了!” 另一个声音模糊地抱怨着什么。接着,那男声清咳一下,哼唱起来。没歌词,就是一段旋律,轻松又有点惆怅。哼了半分钟,磁带“咔”一声,到头了。
台球厅里突然很安静。只剩冰箱的嗡嗡声。
“唱的啥呀?”老刘问,“没听过。”
阿哲没说话。那调子,有点怪。说不上多好听,但像根小钩子,在他心里轻轻挠了一下。尤其是最后那声咳嗽,有点耳熟。
“哪来的?”他问阿明。
阿明耸肩。“谁知道。塞点唱机里多少年了。估计是以前哪个穷乐队落下的。没名的玩意儿。”
“哦。”阿哲拿回磁带,看了看那行小字。“1987.夏”。他那会儿还没出生。他爸那辈人。
他把磁带揣进兜里。“借我听听。”
“拿去吧。”阿明摆手,“破烂换破烂。”
阿哲走出台球厅,太阳还是那么刺眼。他掏出耳机插手机上,找到录音机功能,把刚才录的那段声音存了进去。点了循环播放。
那男人的哼唱和模糊的乐队声响,在他耳朵里一遍遍过。
他站在街边,有点愣神。这破镇子的过去,除了老人和旧房子,原来还有点别的东西。
东西虽然旧,但声音里的那股劲儿,好像还没死透。
3.手生,耳也生
阿哲靠在出租屋吱呀作响的旧沙发上。耳机里的哼唱循环了十几遍。那调子钻进脑子,出不来了。
他拿起桌球杆,对着墙上贴的旧海报比划。海报上是戴维斯,眼神专注得像要盯穿球桌。阿哲学着他的样子,俯身,架杆。动作僵硬。
杆头撞上白球,发出一声闷响。力道歪了。白球在空荡荡的桌面上滚出个可笑的弧线,哐当落袋。
“靠。”他骂了一句。这二手迷你球桌是他从旧货市场拖回来的,绒布都磨平了。平时打着玩还行,今天感觉特别别扭。
都是那破歌闹的。那旋律在他脑子里打转,打乱了他击球的节奏感。手跟不上脑子。
他摘下耳机,屋里瞬间安静。老楼隔音差,隔壁夫妻在吵架,声音模糊地传过来。还有楼下麻将牌的碰撞声。
他重新戴上耳机。男人的哼唱又响起来。这次他注意到背景里鼓点的节奏。稳,准,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熟练。
他下意识地用指尖在球杆上敲打那个节奏。哒,哒哒,哒。
有点意思。
他再次俯身,瞄准一颗红球。脑子里不再想角度和力道,只跟着那鼓点的节奏。呼吸放缓。出杆。
脆响。红球利落进袋。白球稳稳停在预想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