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炭火盆边的糖与故事
钟表铺里最显眼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座老式挂钟。那挂钟比晓棠还高,深棕色的木质外壳上雕着缠枝莲纹样,花瓣的纹路被摸得光滑,钟摆左右摇晃,发出 “滴答、滴答” 的声音,像是在给整条巷子计时。每天傍晚六点,挂钟都会准时敲响,“当、当” 的钟声穿过巷子,街坊们听到钟声,就知道该回家做饭了。晓棠的妈妈也总说:“有修爷爷的挂钟在,就不怕误了时辰。”
有一年冬天特别冷,雪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巷子里的积雪没过了脚踝,把巷子口的老槐树都压弯了枝桠,枝头挂着的雪团,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晓棠家的闹钟前一天晚上还好好的,早上却没响,妈妈急着上班,让晓棠把闹钟送到钟表铺。
晓棠裹着厚厚的棉袄,领口和袖口都缝着毛茸茸的兔毛,她把闹钟揣在怀里,用围巾裹得严严实实,踩着雪往钟表铺走。雪地里的脚印一串跟着一串,她走得慢,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小雾。到铺子里时,晓棠的鼻尖和耳朵都冻得通红,睫毛上还沾着雪粒。
爷爷正坐在柜台后的藤椅上,围着炭火盆取暖。炭火盆是粗陶做的,里面的木炭烧得通红,发出 “噼啪” 的声响,火星偶尔跳出来,落在盆边的灰里,很快就灭了。爷爷的双手放在炭火盆上方烘着,指关节有些发红,他看见晓棠进来,赶紧起身:“哎哟,我的乖孙,怎么冻成这样?快过来烤烤火。”
晓棠走到炭火盆边,把怀里的闹钟拿出来,递给爷爷。爷爷接过闹钟,放在柜台上,仔细检查了一遍,又打开表盖看了看机芯,说:“是发条断了,得换个新的,你在这儿等会儿,爷爷很快就修好。” 他从抽屉里拿出新的发条,又戴上老花镜,开始拆闹钟机芯。
晓棠坐在炭火盆边的小凳子上,双手放在火边烘着,感觉暖意一点点从指尖传到心里。她看着爷爷修闹钟,爷爷的手指在机芯里灵活地穿梭,偶尔会对着炭火盆哈口气,暖一暖手。“爷爷,您年轻时学修表,是不是也这么冷呀?” 晓棠忍不住问。
爷爷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看了看她,笑着说:“比现在还冷呢。那时候没有炭火盆,冬天修表,手冻得都握不住镊子,就把双手放在嘴边哈气,哈暖了再继续修。” 他一边说,一边给晓棠讲起以前的事:“爷爷十七岁就跟着你太爷爷学修表,那时候铺子比现在小,零件也少,很多零件都得自己手工做。就像这个发条,那时候得用铜片一点点磨,磨得太厚了不行,太薄了容易断,一个小小的发条,要磨好几天才能用。”
“那您累吗?” 晓棠问。爷爷摇了摇头:“不累。修表是个细致活儿,急不得,得慢慢来。就像过日子一样,一步一步走稳了,才能把日子过好。”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炭火一样,暖着晓棠的心。晓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睛盯着炭火盆里跳动的火星,觉得爷爷说的话,就像这炭火一样,虽然不耀眼,却能让人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