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空气凝固得像冻僵的果冻,李小明梗着脖子,视线黏在手机屏幕上那片激烈交火的虚拟战场,耳边是父母混合声调的咆哮声。
“李小明!这次月考又垫底!物理二十八!二十八分!选择题全部选C都不止这个分!”
他爸老李,脸涨成酱猪肝色,挥舞着的成绩单哗哗作响,眼看就要表演一个当代父亲怒碎茶几是为了那般?——如果那茶几不是钢化玻璃的话。
“天天王者吃鸡,眼睛还要不要了?说你两句就摔门!我是你妈!我管你天经地义!”
他妈张女士,声音尖利,手指头快要戳到李小明的脑门,眼圈红得跟他游戏里被打爆似的。
李小明眼皮都懒得抬,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得更快,音效开得更响。
“First Blood!”“Double Kill!”游戏的击杀音效铿锵有力地反击着父母的声波攻击。
烦,真特么烦。学习?学个屁。那玩意儿除了能换来这些无穷无尽的唠叨和这张印着耻辱数字的破纸,还能干嘛?他撇撇嘴,身子往沙发深处又陷进去几分,企图用虚拟世界的硝烟隔绝现实世界的烽火。
战争最终以老李摔了遥控器(没舍得摔手机)、张女士抹着眼泪冲进卧室告一段落。
客厅只剩游戏背景音乐和李小明粗重的呼吸声。
寂静没持续两秒,隔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王婶儿把脑袋探进他们家没关严的门缝。
“哎哟,老李,张姐,这又是咋了?孩子嘛,慢慢教……”王婶儿挤进来,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我说,小明这孩子是不是撞了什么了?要不……请人给看看?就那种……算算?”
老李和张女士对视一眼,脸上写满这都什么年代了的荒谬,但眼底深处那点走投无路的绝望,又让这点荒谬悄悄变了味。死马当活马医吧。
于是,第二天傍晚,一位“仙人”驾临李家。
这位先生姓卜,名世仁。瘦高个,穿一件浆洗得发白的旧中式褂子,鼻梁上架着副圆溜溜的小墨镜,下巴上一撮山羊胡子梳得一丝不苟。
手里捏着俩油光锃亮的文玩核桃,咯啦咯啦响。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故弄玄虚的旧江湖气,偏偏表情又严肃认真得像科学院院士。
李小明被从房间里揪出来,按在客厅小板凳上。
他翻着白眼,打量这位“卜大师”,心里吐槽:这造型,公园里摆摊儿一天五十不能再多。
卜大师并不在意眼前的刺头少年,先是对着李家格局沉吟片刻,又问了李小明的生辰八字——老李和张女士抢着报,差点没打起来。
然后,他慢悠悠地伸出左手,食指、中指、无名指的三处关节来回点掐,嘴唇无声嚅动,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
“寅上起月,月上起日,日上起时……”他喃喃自语,手指飞快,“赤口……速喜……空亡……嗯……”
李小明听得直想打哈欠,这套路,电视剧里演八百遍了。
忽然,卜大师手指一顿,停在某个看不见的点位上,猛地抬头,那小墨镜后似乎射出两道精光(也可能是窗外路灯反光),直勾勾盯着李小明。
“小友,你五行缺的不是金木水火土,”卜大师声线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戏剧感,“是‘窍’!灵窍未开,浑浑噩噩,故而无心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