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雪下得真烦,像谁把棉絮撕开往嘴里塞,喘不过气。
我捏着金簪,指腹被毒槽割破,血珠滚进凤袍暗纹,一眨眼就吞个干净——真好,会咬人的衣裳才配我。
> 「沈栀,你今晚不是新娘,是索命鬼。」
我对自己笑,镜子里的红唇也回敬,像饮过朱砂的刃。
花轿外,喜娘嗓子被寒风劈得沙哑,一句“起轿”喊得七零八落。我掀帘缝,沈府大门迅疾后退,灯笼红得滥俗,却照不亮门匾上那道刀痕——十年前有人在那里刻过字,如今被雪填平。
刀痕是谁留的?
我低头,把疑问和金簪一并藏好。
京城道宽得像吃人的河,百姓夹岸看热闹。
“镇北王克妻,三任新娘都没活过洞房,这第四任怕是要抬着进去,抬着出来。”
议论声钻进轿子,带着幸灾乐祸的刺。
我扬声,隔着帘子回一句:“放心,今晚抬出去的,指不定是谁。”
外头瞬间安静,只剩雪落。
——爽吗?
爽。
可爽里裹着慌,像裹着玻璃渣的蜜糖,我知道自己也在赌。
轿子拐进北巷,风突然变了味,混着铁锈和薄荷。
那是镇北王亲卫的刀味,我熟。
教坊司后巷常年堆着死囚,刀口舔血前,他们嘴里会塞薄荷叶,怕腥味冲了贵人。
我胃里一抽,想起被嬷嬷按头看行刑的夜晚——那一夜雪也这么大,我发誓要让沈家血债血偿。
今晚,先收点利息。
“落轿——”
尾音被寒风砍断,轿门“砰”地朝外倒,像被谁踢了一脚。
我稳坐姿,盖头下的流苏却颤个不停。
一双玄黑鹿皮靴踏入视线,靴帮绣银蟒,鳞片在雪里闪冷光。
靴主人伸手,指节瘦长,一道疤横贯掌心,像断了的桥。
我故意把指尖划过去,血珠抹在他虎口。
毒即刻渗入,三息断肠。
我等他抽手,却等到一句极轻的——
“雪凉,别冻伤自己。”
声音低而稳,像钝刀切骨,反而让人发毛。
我愣半瞬,盖头已被他挑起。
第一回对视,我输了半步。
——萧御没戴面具,肤色苍白,唇色却艳,像雪中绽裂的石榴。
他眸子深得能映出我背后的火盆,火舌舔上我发梢,他却纹丝不动。
“本王好看?”
我嗤笑:“耐看,适合停尸。”
旁听的喜娘倒吸凉气,差点把喜秤摔了。
萧御却弯眼,像听到什么讨喜的笑话,侧身让路:“那便请王妃进门,慢慢看。”
他退半步,我进半步,雪被踩出“吱嘎”一声惨叫。
王府比传闻更荒凉,枯荷挂满廊,风一过,脆叶互相劈啪抽打,像无数耳光。
我忽然想起沈府千金沈婉——此刻她该在江南画舫偎书生,把烂摊子甩给我。
也好,她弃的,是我抢的。
拜堂极简,傧相嗓子哆嗦,唱礼像报丧。
我盯红绸那端,萧御背脊笔直,银冠束发,发丝里却夹着雪粒,像早生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