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住。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
胃里猛地一绞,尖锐的痛楚窜上来,我下意识地用手按住了小腹,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喉咙口涌上熟悉的铁锈味,被我死死咽了回去。
我不能在他面前,在苏婉面前失态。
那份被我揉皱又小心展平的化验单,此刻就放在我的外套口袋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皮肤。
也许……也许看在它的份上……
我几乎是凭借着本能,挪动了脚步,走到客厅的光亮处。手指颤抖着,伸进口袋,掏出了那张几乎被汗水浸软的纸。
“江临……”我的声音干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我……我今天去了医院……”
他挑眉看我,没什么兴趣。
苏婉也安静地看着,眼睛微微睁大,显得无辜又单纯。
我鼓起全部勇气,将那张揉得不堪的化验单递过去,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医生说我……”
话再次被截断。
江临猛地一挥手,动作快得带风,“啪”地一下打掉了我的手。
化验单飘悠悠地落下,正好落在他脚边。
他看都没看,鞋尖直接碾了上去,狠狠一拧,仿佛那是什么令人作呕的垃圾。
“又来这一套?”他俯身,捡起那张被他踩出脏污鞋印的纸,三两下就撕得粉碎。白色的纸屑雪花般散落在我眼前,他冰冷刻毒的声音穿透这片虚假的雪幕,精准地钉进我的心脏。
“苏乔,装病争宠?你不觉得恶心吗?”
他凑近一步,捏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我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酒气和苏婉淡淡的香水味。
“婉婉回来了,”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你连当替身的资格,都没有了。明白吗?”
他松开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拿出帕子擦了擦指尖,然后揽住苏婉,声音瞬间温柔下来:“别被无关的人坏了心情,带你看看庭院?你以前最喜欢那里的玫瑰了。”
苏婉柔顺地点头,依偎着他走向后院,经过我身边时,投来轻飘飘的一瞥,那里面似乎有一丝极淡的、胜利者的怜悯。
玄关的阴影里,只剩下我。
还有一地冰冷的碎纸屑,像祭奠的冥钱。
我慢慢地、慢慢地蹲下去,胃里的剧痛翻江倒海,冷汗湿透了后背。我看着那些写着我死亡宣判的碎片,伸出手,一点点地,将它们捡起来。
攥在手心。
然后,我笑了。无声地,嘴角扯出一个极艰难的弧度。
眼睛干涩得发痛,流不出一滴眼泪。
我站起身,走回我那间阴冷的客房,反锁了门。
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摊开手掌,看着那些碎纸。我低下头,将脸埋进掌心,然后张开嘴,将那些沾染着尘埃和他鞋底污渍的纸屑,混着喉咙口涌上来的血腥气,一点一点,艰难地咽了下去。
碎的纸。碎的希望。碎的我。
都吞下去好了。
晚餐的时候,我下去了。他命令的,我必须出席,扮演好背景板,衬托他们的久别重逢,浓情蜜意。
我换了他要求的“得体”的裙子,甚至化了个淡妆,遮掩脸上的死气。
长形的餐桌,他坐在主位,苏婉在他左手边,言笑晏晏。我坐在最远的末端,像一道多余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