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旁边,离我远远的,紧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流过的霓虹,侧脸线条绷得很紧。呼吸声又轻又急,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冲击里回过神。
安静得令人心慌。
酒精的后劲一阵阵往上涌,意识开始真正模糊。最后的记忆,是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很小声,带着无尽的无奈和一丝……难以分辨的颤动。
再醒来,是被渴醒的。
喉咙里像塞了砂纸,眼皮重得抬不起来。阳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像刀子一样扎进眼睛。
我呻吟一声,试图抬手挡一下,却发现胳膊沉得像是别人的。
记忆断片了好几分钟。
我在哪?昨晚……毕业聚餐……然后呢?
零星的画面猛地闪回——喧闹的包厢、起哄的同学、白酒灼烧的滋味、我拿着话筒吼了一句什么、震天的爆笑、然后……
门开了。
她站在门口。
我抓住了她。
我抱着她。
我说……毕业了,总算能追您了。
嗡——!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心跳骤停,紧接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疯狂擂鼓!
我……我干了什么?!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瞬间又因为剧烈的头痛和眩晕跌躺回去,撞得床板一声闷响。
完了。
彻底完了。
刘萧,你他妈不仅社会性死亡,你还对着高中老师性骚扰了!毕业证还没捂热呢!
我把自己埋进枕头里,恨不得当场窒息而亡。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疯狂震动。班级群里消息已经999+。
不用点开,我已经能想象里面是怎样的盛况。昨晚那一幕,绝对被全方位多角度记录并传播了。
我绝望地闭上眼。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条私聊。胖子发来的。
“萧哥!!!醒没!!!你是我永远的神!!!沈老师啥反应?后续呢?!哥们儿终身幸福就指望你探路了!”
我直接把手机砸进了床铺最深处。
拖到下午,头痛稍微缓解,那种灭顶的羞耻感和恐慌感却越来越重。
我得道歉。
必须道歉。
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难道说“沈老师对不起我昨晚喝多了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这他妈不是火上浇油吗!
挣扎到傍晚,夕阳把房间染成一片焦糖色。我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抓过手机,翻出那个铭记于心的号码。
她的微信头像没换,还是那片干净的雪景。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抖了半天,敲了又删,删了又敲。
最后心一横,发了条过去。
「沈老师,对不起。昨晚我喝断片了……说了很多冒犯您的话,做了非常失礼的举动。真的很对不起,请您别生气。[跪了]」
发送成功。
我把手机扔出去,像扔烫手山芋,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安静如鸡。
每一秒都是凌迟。
她看到了吗?是不是更生气了?不想理我了?是不是正在联系学校看能不能把我毕业证收回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天色都暗透了。
手机屏幕终于亮了一下。
嗡——
我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来。
她回了。
只有三个字。
「没事了。」
后面跟了个系统自带的微笑表情。
那个微笑表情,看起来比任何指责都可怕。冰冷的,程式化的,带着巨大的距离感。
我盯着那三个字和一个表情,肠子都悔青了。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大字:完了。
她肯定觉得我是个轻浮又可怕的神经病。
毕业后的日子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除了懊悔那晚的冲动,就是对着那个再无回应的聊天窗口发呆。
她没删了我,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群里关于我的传说渐渐冷了,大家开始热火朝天地讨论毕业旅行、入职通知、租房信息。世界轰轰烈烈地往前跑,只有我好像被钉死在了那个荒唐的夜晚。
几次点开朋友圈,看到她偶尔发的动态。或是分享一本看过的书,或是一张校园角落的随手拍,没有配文。我盯着那些图片,反复放大,企图从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的情绪,最终又只能悻悻退出,连一个赞都不敢点。
日子像钝刀子割肉。
直到一周后,胖子一个电话炸过来:“萧哥!江湖救急!我妹非要来看咱们市那个什么印象展,排期排到下周了,听说你们学校老师有内部渠道能搞到票?帮帮忙!”
我心里一动。
我们学校?老师?
“什么印象展?”
“就那个很火的,莫奈什么的……哎反正我妹点名要!搞不搞得到?”
我的心跳莫名开始加速。沈雪喜欢印象派。高三有次课间,我抱作业去办公室,听见她跟另一个老师聊天,语气里满是向往,说真想去看那个巡回展,可惜当时忙,错过了。
“我……试试。”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干涩。
“卧槽!真能搞到?牛逼啊萧哥!等你消息!”
挂了电话,我盯着手机,手心冒汗。
这是个借口。一个蹩脚又完美的借口。
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