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破城那日,他执剑指着我:「前朝余孽,也配做我的妻?」
我笑着迎上他的剑锋,任鲜血染红凤冠霞帔。
「将军错了,是前朝长公主李绥宁,在此殉国。」
断气前,我咬碎藏于齿间的毒药,笑看他疯魔般跪倒在地。
他不知,我腹中已孕有两月的胎儿。
亦不知,三年前救他于雪地的医女,从来不是他的白月光。
—— ——
(1)
殿外的厮杀声渐渐稀落,唯有火焰吞噬梁柱的噼啪声愈显清晰,像在为这座百年皇城奏响最后的哀歌。
风卷着焦糊与血腥的气息,灌满喜堂,吹得我嫁衣上金线绣成的鸾凤簌簌抖动,仿佛欲振翅逃离这炼狱。
他踏着血与火而来。
玄铁重甲沉黯,每一片甲叶都似浸透了死亡的寒意。
手中那柄我曾亲手为他系上剑穗的青锋剑,此刻正滴滴答答淌着温热粘稠的血,在他身后蜿蜒出狰狞的路径,污了满殿刺目的红。
他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隔绝了所有光线,投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
盔檐下那双曾盛满星子与温柔的眼,此刻只剩下塞外冻土般的荒芜与冷硬,锐利地钉在我身上,像是在审视一件亟待清除的障碍。
剑尖抬起,稳定得不带一丝颤抖。冰冷的铁腥气混着新鲜的血味,直刺我的鼻腔。
「前朝余孽,也配做我的妻?」
声音比剑锋更利,淬着毫不掩饰的厌弃与冰寒,一字字,砸碎这喜堂内所有虚假的祥和。
角落里,幸存的内侍宫娥蜷缩着,连呜咽都死死压在喉间,唯有牙齿相击的细碎声响。
我望着他,忽地笑了。
胭脂勾勒的唇瓣弯起,想来这笑容定是极尽绚烂,也极尽苍凉。
广袖之下,指尖早已深深掐入掌心,刺痛感维系着我摇摇欲坠的平静。
「将军错了。」我的声音竟出奇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轻慢的笑意。
话音未落,我向前一步。
“嗤——”
利刃割裂锦缎,穿透皮肉,发出沉闷而决绝的声响。
温热的血瞬间自我心口涌出,迅速泅湿了嫁衣上那只华美的金凤,将它染成一种诡异而悲壮的暗红。
剧痛猛地攫住四肢百骸,我晃了晃,却强迫自己站得更直。
视野开始模糊,他的脸在跳跃的烛光与弥漫的血色中扭曲、晃动。
「是前朝长公主,李绥宁,」我吸着气,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翻涌的细微声响,用尽残存的全部力气,清晰宣告,「在此殉国。」
他的瞳孔似骤然缩紧,握剑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震。
那冰封般的表情裂开一丝缝隙,泄出底下的惊愕与……一丝慌乱?
但这还不够。
齿关用力,精准地碾碎那颗藏于舌下、散发着苦杏仁气息的蜡丸。
毒液甫一入喉,便是烧灼般的剧痛,迅猛冲向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撕扯、揉碎。
力气瞬间抽离,我向后倒去。
繁复的嫁衣如一朵颓败的硕大红花,在我身下凄艳地铺展。
最后落入眼中的,是他骤然崩塌的表情——冰层彻底粉碎,露出其下骇然的恐慌。
他猛地松开了剑,青锋剑“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他像是疯魔了般,不顾一切地跪倒,伸出手想要抓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