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三次?四次?每一次命案发生,只要时间地点稍有巧合,他就会出现。我能看见将死之星尘,而他能嗅到我的气息——一种与死亡如影随形、却又永远无法被实证所固定的气息。我们之间是一场疲惫的拉锯。
陈碣石的嘴角绷紧了一瞬。他知道程序。他知道他缺乏证据。每次羁押询问都只能不超过二十四小时,然后就得放人。但他就像一头认准了某条轨迹的固执猎犬。
“例行询问。”他最终说道,声音里压着挫败和更深的不信,“希望你下次能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
他转身,带着那股冰冷的怒意离开。年轻警员匆忙跟上。
门合拢,工作室重归死寂。只有老张头顶的星尘,还在无声飘落。
我重新坐回灯下,却没有拿起玉戈。指尖无意识地在染着千年尘土的棉纸上划过。
为什么总是我?
就因为我能看见?看见那些命定的、无法更改的终局预兆?因为我在它们彻底坠落前,用另一种方式——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将其记录?
疯子。他们背后都这么叫我。顶尖的文物修复师,年轻,却有着一双能看透时间尘埃的眼睛,偏偏行为诡秘,屡次卷入命案现场。不是疯子是什么?
只有指尖金线的触感能让我稍许平静。
夜深人。博物馆彻底沉入睡眠。我站在水槽前,仔细清洗指尖的矿物粉末,水流冰冷。镜子里映出一张缺乏血色的脸,眼底有不易察觉的青黑,是长期熬夜和某种精神紧绷共同作用的结果。看起来确实不太正常。
走廊的灯已经调暗。经过古代服饰展厅时,我下意识瞥了一眼。
展厅中央,独立恒温柜里,那具新入藏不久、轰动考古界的千年女尸“凌”静静地躺着。丝帛残片覆体,面部覆盖着氧化后的金属面具,只露出下颌冷硬的线条。保存惊人地完好。
我的脚步停住了。
空气里,有一种陌生的波动。极其微弱,却尖锐地刺入我的感知。
我缓缓转向那个柜子。
柜内光线柔和,打在女尸暗色的皮肤和斑驳的织物上。一切似乎与往常无异。
但下一刻,我的呼吸骤然停滞。
就在那女尸覆盖着额心的金属面具上方,一寸之处的空气里,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点微光。
极细,极小,却亮得惊人。
一种冰冷的、非人间的璀璨。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缓慢自转,光芒核心深处,是复杂到令人眩晕的细微星芒结构。
与我昨夜、与前夜、与这无数个夜晚以来,用金线在缎面上绣下的那片最终定格的星图——
分毫不差。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血液轰鸣着冲上耳廓。我向前踉跄一步,指尖几乎要碰到冰冷的玻璃展柜。
怎么可能?
那是我看见的、独属于将死之人的星尘轨迹!它只会出现在活人头顶,预示其生命终途!它怎么会……
它怎么能出现在一具死了千年的尸体上?!
而且,是我刚刚绣下的、分毫不差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