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50岁生日这天,炖了三小时的佛跳墙刚端上桌,砂锅盖还没掀开,客厅里的争吵声就像泼在热油里的冷水,炸得人耳朵疼。
老三周瑾年把限量款AJ往茶几上一摔,鞋尖沾着的泥点溅在我新买的真丝桌布上,像朵烂掉的墨花。“妈你能不能别搞这些破玩意儿?我跟‘战神’战队合伙开电竞俱乐部,差200万启动资金,你赶紧把外公外婆留下的老房子过户给我抵押!”他手机屏幕亮着,是催款信息——上周他刚把我给的10万“应急钱”打给了代练,转头就来要房子。
我握着汤勺的手顿了顿,还没说话,老二周瑾深的媳妇林曼妮就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凑过来,假睫毛扇得像两把小扇子,指甲划过我手腕上的银镯子——那是我妈留给我的念想。“妈,瑾年这可是正经事,以后咱们家都是电竞圈的豪门了!再说我们二房想换套江景大平层,您那老房子放着也是贬值,不如给瑾年周转——对了,您这月退休金该给我了吧?我看中的爱马仕Kelly包下周就截单,柜姐说要配货呢。”
老大周瑾舟坐在真皮沙发里,指尖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敲得飞快,屏幕上是飘红的股票K线,数字后面的负号像根刺。他头都没抬,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透着不耐烦:“行了,吵什么。妈,不是我说你,一把年纪了还学年轻人搞‘仪式感’,浪费煤气。那房子早该处理了,瑾年要创业,曼妮要生活,我这股票补仓还缺80万,你别太自私。”
我放下汤勺,伸手擦掉溅在袖口的汤汁。厨房的抽油烟机还在嗡嗡转,暖黄的灯光照在三个儿子脸上——老大的精英傲慢(上个月刚在公司年会上吹嘘自己“玩转资本”)、老二的懦弱妈宝(林曼妮说东他不敢往西,连我做的卤味都不敢带回家吃,怕林曼妮嫌“味儿大”)、老三的混不吝嚣张(上周刚因为在酒吧打架被带进派出所,还是我去交的保释金),像三根扎了二十年的刺,终于在今天捅破了我刻意维持的平静。
守寡那年,老大12岁,攥着我的手说“妈我以后当投行老板养你”;老二10岁,把学校发的牛奶省下来塞给我,奶盒上还留着他的牙印;老三才6岁,抱着我的腿哭着说“要保护妈妈”,小手攥得我裤子都皱了。我那时候在菜市场租了个1.5平米的小摊卖卤味,冬天双手泡在刺骨的卤汤里洗猪大肠,冻得裂了口子,就抹点凡士林接着干;夏天守着煤炉热得中暑,晕过去前还攥着刚收的零钱,怕被小偷摸走——那是给老大交奥数班学费的钱。我总盼着他们能有出息,能让我喘口气,能记得我熬的夜、冻的手、流的汗。
可如今呢?
老大名校毕业进了投行,却眼高手低,跟风买“妖股”亏了300多万,还觉得是市场不对,天天在家对着电脑骂庄家“黑心”,骂同事“不仗义”——他忘了,那300万里有100万是我卖了妈妈留下的金镯子凑的;老二娶了林曼妮,成了彻头彻尾的“妻管严”,林曼妮嫌我卖卤味“掉价”,逼我退了摆了十年的摊位,还把我的退休金当成她的“零花钱”,上个月甚至要把我妈留下的红木衣柜搬去变卖,说“占地方还不值钱”,老二就站在旁边,连句“别卖”都不敢说;老三更离谱,高中没毕业就辍学混社会,今天搞直播明天开工作室,没一件成事儿的,去年搞游戏代练公司亏了50万,今年又要开电竞俱乐部,还总觉得是我没给他“启动资金”,耽误了他当“顶流电竞老板”——他忘了,他18岁生日那天,我给他买的第一台电竞电脑,花了我三个月的卤味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