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被冷汗冻醒的,睡衣黏在背上,像层湿冷的蛛网。
梦里又回到高中那个暴雨天,陆沉他爸从公司天台坠下时,血砸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死死裹住我的喉咙。
我想喊“对不起”,却只能像个木偶,指甲几乎要嵌进我后背的肉里。
窗外天刚蒙蒙亮,我摸出枕边的银质催梦仪,冰凉的金属硌着手心,才勉强压下颤抖。
作为持证三年的催梦师,我帮无数人打散过重复的噩梦、缓解过创伤后应激障碍,可我自己的梦魇,却像生了根的藤蔓,缠了我七年,越勒越紧。
洗漱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下的青黑遮不住,昨晚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我往脸上拍了遮瑕,把干枯的头发扎成高马尾,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催梦诊所的工作需要绝对的冷静,我不能带着情绪面对客户,更不能让别人看出我是个连自己噩梦都治不好的“假医生”。
到诊所时刚过八点,前台小夏正举着油条冲我笑:“一琪姐,早啊!今天有个‘硬茬’客户,你看一下资料!”
她递过来一份文件夹,封面上贴着“优先处理”的红色标签,“退役特种兵,战争创伤引发的严重失眠,还会做带硝烟的噩梦,之前换了三个催梦师都没效果,诊所老板特意把他分给你这个金牌选手!”
我接过文件夹,指尖刚碰到纸页,呼吸就骤然停住。
客户姓名那一栏,“陆沉”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指尖发麻。
这个名字,我藏了七年,从高中毕业分手那天起,就成了我不敢碰的禁区。
“一琪姐?你没事吧?”小夏担忧地看着我,“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我跟老板说,把这个客户调给别人?”
“不用。”我赶紧捡起钢笔,把文件夹合上,指尖还在抖,“我没事,安排在几点?”
“下午五点,最后一个档期,给你留足准备时间。”
小夏眨眨眼,“一琪姐你放心,你连产后抑郁妈妈的噩梦都能治,这个肯定没问题!”
我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搞定别人的创伤容易,可面对陆沉的……我连平静地跟他说话都没把握。
整个上午我都在机械地工作,帮一个有考试焦虑症的高中生调整梦境频率,又给一个产后抑郁的妈妈做了浅度催眠引导。
下午四点半,我提前半小时进了治疗室,把仪器反复检查了三遍,甚至连备用的电极片都摆得整整齐齐。
我还特意换了件浅色系的连衣裙,想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些,可手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
治疗室的门被推开时,我正蹲在地上调试香薰机的浓度。
脚步声很沉,每一步都像踩在我心尖上,我抬头的瞬间,呼吸都漏了半拍。
陆沉变了太多。
他穿着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退役特种兵的身材把连帽衫撑得格外有型,肩宽腰窄,手臂线条透过布料都能看出紧实的肌肉,手腕上还戴着块磨损严重的军表,跟高中时那个笑起来会露出虎牙的少年,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