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早已一片哗然。惊呼声、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长老们似乎终于反应过来,有人在高声喊着什么,大概是“快救人”、“制止他”之类的话。
但我什么都听不清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只有自己沉重而艰难的心跳声,以及血液汩汩流出身体的声音。
我抬起头,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穿过脸色惨白、泪流满面的沈听蓝,穿过她身后那个看似惶恐实则眼底藏着算计的王亦深,投向高远澄澈的天空。
曾经,这片天空下,有她明媚的笑靥,有并肩御剑的逍遥,有她笨拙地为我包扎伤口时微红的脸颊,有她在我重伤昏迷时守在床边,一遍遍固执地唤我名字的沙哑嗓音……那些被时光镀上暖金色的记忆碎片,此刻被胸口的剧痛和眼前这荒谬绝伦的一幕,彻底击得粉碎。
原来,那些所谓的深情,那些我以为坚不可摧的信任,在另一个人的安危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她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就选择了牺牲我。
心口那片冰封的荒芜,开始蔓延。冻僵了血液,冻僵了感知,也冻僵了最后一丝残存的、名为“爱”的余烬。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翻涌的血腥。无视台下所有的惊呼和长老的呵斥,无视沈听蓝伸出的、沾满我鲜血的手,更无视王亦深那令人作呕的表演。
我站直了身体,尽管胸口的血还在不断渗出,染红脚下的地面。我抬起手,不是去捂那致命的伤口,而是伸向了自己的头顶。
那里,束着一支玉簪。通体莹白,簪头雕着一朵小小的、含苞待放的蓝莲花。那是她当年亲手所赠,用她第一次下山历练时,在极北冰原寻到的千年寒玉打磨而成。她说,蓝莲清冷,像我;寒玉坚韧,亦像我。她说,此簪为证,此生不负。
曾经视若珍宝的信物,此刻握在手中,只觉得冰凉刺骨。
指尖灌注了最后一丝灵力,没有半分犹豫,猛地划过!
一缕缕乌黑的发丝,无声无息地飘落,断口处整齐利落。
沈听蓝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那断落的发丝烫伤了一般,失声惊叫:“不要——!”
晚了。
我摊开手掌,那支还带着我体温的蓝莲玉簪,静静地躺在掌心。簪身依旧温润,那朵小小的蓝莲,依旧精致无暇。
我看着她,目光平静无波,像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所有的爱恨情仇,所有的痛苦不甘,都在这一眼中,彻底寂灭。
“沈听蓝,”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场中所有的嘈杂,带着一种抽离了所有情感的淡漠,“你的剑,还你了。”
我将那支沾着我鲜血的“惊鸿”剑,随手扔在她脚边,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然后,我将那支断发缠绕着的蓝莲玉簪,轻轻放在染血的剑身之上。
“至于这个,”我的目光扫过那支玉簪,再无半分留恋,“也还你。”
做完这一切,我最后看了她一眼。她的脸上血色尽褪,嘴唇翕动着,眼泪汹涌而出,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魂魄,只剩下无尽的恐慌和茫然。
“如你所愿,”我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我不爱了。”
3 荒山重生
话音落下,我不再理会身后掀起的滔天巨浪般的惊呼和沈听蓝撕心裂肺般的哭喊,也彻底无视了胸口那足以致命的伤口传来的阵阵晕眩。强提一口丹田内残存的、几乎溃散的灵力,身形化作一道染血的流光,决绝地冲破云霄,朝着远离宗门的方向,头也不回地激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