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昏暗得厉害,只有一点点天光从屋顶的破瓦缝隙里漏下来,形成几道歪斜的光柱,照出空气中疯狂舞动的亿万尘埃。
我几乎是屏着呼吸,下意识地,第一眼就望向那根最粗的房梁。
灰蒙蒙的,结着蛛网。
空无一物。
我心里那根绷得死紧的弦猛地一松,差点软倒在地。什么悬梁,什么绣花鞋,果然都是自己吓自己。奶奶是老糊涂了,把噩梦当成了真。
屋里静得可怕,只能听到我自己心脏砰砰狂跳的声音,渐渐缓下来。
我扶着门框喘了口气,定了定神,这才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线打量四周。家具大多蒙着厚厚的白布,落满了灰。墙角堆着些破烂杂物,一切都死气沉沉。
然后,我的视线定格在堂屋最里面靠墙的位置。
那里摆着一口箱子。
红木的。暗沉沉的红色,在昏暗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箱子上挂着一把老式的铜锁,看起来却并不怎么结实,甚至有些锈蚀了。
就是它了。
我深吸一口满是霉味的空气,踩着满是灰尘的地面,一步步走过去。每走一步,脚下都发出轻微的“噗噗”声,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走到箱子前,我蹲下身,伸手想去碰那把铜锁。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到冰冷的铜锁时——
“吱——呀——”
一声缓慢、滞涩、令人牙酸的木头摩擦声,毫无征兆地,突然从我身后响起!
我全身的血液“唰”地一下,瞬间凉透了,脖颈后的寒毛根根倒竖!
声音的来源……就是那口红木箱子!
可我明明还没碰到它!
我像是被冻僵了一样,维持着蹲伏的姿势,脖子一寸一寸地,极其艰难地扭过去。
瞳孔在昏暗中剧烈收缩。
那口红木箱子的箱盖……
正自己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掀开。
腐朽的合页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悸的“吱呀”声,像是垂死老人的呻吟。
箱盖越开越大,里面黑黢黢的,像一张无声裂开的、深不见底的嘴。
我的呼吸彻底停了,眼睛瞪得几乎裂开,死死地盯着那团黑暗。
箱子完全打开了。
借着门外漏进来的那点微弱天光,我看清了。
里面没有奶奶说的什么旧衣物,也没有任何别的杂物。
只有一双鞋。
一双鲜红如血的绣花鞋。崭新的,红得刺眼,缎面上用金线银线盘绣着一对交颈嬉水的鸳鸯,活灵活现。
它们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箱底,鞋尖正正地、对准了我。
微微地。
晃动着。
一下,又一下。
像是……像是刚刚有人弯腰脱下来,轻轻摆进去,然后那鞋子还未完全静止一般。
那晃动极其细微,却又清晰无比,在死寂的堂屋里放大成惊心动魄的节拍。
鲜红如血,鸳鸯刺眼。
我的四肢百骸像是瞬间被灌满了冰冷的铅块,动弹不得。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眼睛瞪得酸涩,却不敢眨一下,死死盯着箱子里那双鞋。
它们怎么会在动?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