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也抬起头。
然后，他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得干干净净。他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收缩，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最恐怖的景象。
走进来的人，穿着一身合体的定制西装，身材挺拔，气质冷峻。脸上没有了当年的泥灰和卑微，只有一种经过淬炼的沉稳和锐利。但那张脸，李至死都记得！
是陈亮！那个被他用五十万打发了的钢筋工！
陈亮步伐平稳地走到签字桌对面，坐下。目光平静地看向李哲，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李总，别来无恙。”他开口，声音平稳，没有一丝波澜。
李哲像是被钉在了椅子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耳边是蜂鸣般的噪音。他看见陈亮拿起桌上的收购合同，随意地翻看了一下。
“条件看来李总没有异议了。”陈亮淡淡地说，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支笔。
那支笔……李哲的眼角猛地抽搐一下。和他三年前扔出银行卡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
陈亮拔开笔帽，在需要他签名的地方，流畅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合同和笔，推到李哲面前。
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李哲惨白的脸。
他颤抖着，手指僵硬得不像自己的。他抬起头，看向陈亮，眼神里充满了惊骇、恐惧、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哀求。
陈亮的目光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嘲讽。仿佛在说：签吧，就像我当年拿起你的卡一样。这才是开始。
李哲的手指最终碰到了那支笔，冰凉的触感让他猛地一颤。他低下头，逃避开那双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在那份卖掉了自己一切骄傲和未来的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破纸张的声音，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刺耳得让人心慌。
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记录下这极具戏剧性的一幕。
陈亮站起身，没有再看瘫坐在椅子上的李哲一眼，径直走向会议室大门。记者们想要围上去提问，被他身后冰冷的助理和保镖拦开。
就在他即将走出门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嘶哑的、破碎的喊声。
“陈亮！”
陈亮的脚步停住了。他没有回头。
所有的镜头和目光都聚焦在他背影上。
李哲挣扎着站起来，身体摇摇欲坠，脸色灰败，声音里带着最后的绝望和崩溃：“为什么？！你明明已经……你已经拿了钱！”
陈亮慢慢地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冷的、沉淀了十年的寒意。
他看着李哲，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会议室，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砸进地板，砸进每个人的耳膜。
“那五十万，”他说，“是我向你借的。三年，连本带利。”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间豪华的会议室，扫过李哲惨无人色的脸，“现在，还你。”
他转身，再无停留，消失在门外走廊的光亮里。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和彻底垮掉的李哲。
会议室厚重的实木门在陈亮身后无声地合上，将里面的死寂、崩溃和无数闪烁的镁光灯彻底隔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