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偶尔在饭店门口等我下班,也不说话,就默默地跟在我身后,送我回招待所。我知道,他是怕我再遇到危险。
我们开始聊天。我知道了他叫卫东征,是来这里探望一位牺牲战友的家属。他的话很少,但说起他的战友,他的部队,他眼睛里会有光。
我发现,他和我印象中的“大老粗”完全不一样。他懂很多,从天文地理到农田水利,似乎无所不知。他会给我讲边疆的星星有多亮,会告诉我怎么分辨麦子和韭菜。
在他面前,我这个自诩的“文化人”,反倒像个不谙世事的傻瓜。
我对他越来越好奇。
那天晚上,他送我回去的路上,我们经过一片玉米地。夏末的晚风格外凉爽,吹得玉米叶沙沙作响。
我鬼使神差地问他:“卫东征,你有对象吗?”
他脚步一顿,转过头看我。路灯昏黄的光落在他脸上,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格外深邃。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家里安排了一个,没见过。”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那你……喜欢她吗?”我追问道,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不认识,谈不上喜欢。”他的回答干脆利落,“我这次出来,一半是为了看战友家属,一半……也是为了躲她。”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然后又轻轻地松开。一种莫名的窃喜,像小火苗一样,在我心底悄悄燃起。
原来,他和我一样。
我们都是在逃避一场没有感情的包办婚姻。
这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让我们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
我壮着胆子,抬头看他:“我也没有。我从家里跑出来,就是不想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他抬起手,似乎想碰碰我的脸,但手到半空,又握成了拳,放下了。
“早点回去休息吧。”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只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隐入夜色。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像打翻了蜜糖罐,甜得发腻。
我好像,有点喜欢上这个“不好惹”的男人了。
03
自那晚玉米地边的交心之后,我和卫东征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我们不再是简单的“被保护者”和“保护者”,更像是……朋友。一种心照不宣,带着点暧昧的朋友。
他依然会送我下班,但我们开始并肩而行。他会给我讲部队里的趣事,比如炊事班长老王蒸的馒头能砸死狗,比如新兵蛋子半夜说梦话喊“向我开炮”。
我听得咯咯直笑,觉得那个遥远又严肃的军营,似乎也变得可爱起来。
我也开始对他敞开心扉,讲我为什么逃婚,讲我的梦想是考大学,当一名老师。
“当老师?”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你很适合。”
他的肯定,比任何人的赞美都让我开心。
那天,饭店发了工资,我攥着那几十块钱,心里美滋滋的。我跑到供销社,咬牙买了两斤肉,又扯了二尺布。
我想给他做顿饭,再给他做双鞋垫。
我把他约到我住的招待所,房间小,但我收拾得很干净。我借了招待所的炉子,手忙脚乱地做了一盘红烧肉,一个番茄炒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