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岩松在她身旁的石凳坐下:“实不相瞒,我自幼痴迷音乐,却因家父逼迫而习科举。如今虽得一官半职,心中最爱的仍是音律。”
月光下,柳岩松的侧脸显得格外清俊。芙蓉听着他谈论音乐理想,心中泛起异样的情愫。他们从音乐谈到诗词,从新罗的雪说到长安的月,竟有说不完的话题。
“芙蓉,”柳岩松突然握住她的手,“我...我想为你赎身。”
芙蓉惊得琴弦一震,发出铮的声响。
“我官职虽低,但家中薄有资产。”柳岩松急切地说,“待我明年通过吏部铨选,得了实职,便可纳你为妾。你这样的才情,不该埋没在相府为伎。”
芙蓉的手在颤抖。她从未想过还有重获自由的一天,更没想到柳岩松会对她这样的乐伎动情。
“公子...此话当真?”她声音哽咽。
“天地可鉴。”柳岩松指向明月,“我柳岩松对月起誓,必不负崔芙蓉。”
芙蓉泪如雨下。那一夜,他们在月下交换了信物:柳岩松赠她一枚青玉坠,她回赠一段亲手编织的琴穗。分别时,柳岩松轻吻她的额头,承诺每月都会设法与她相见。
回到厢房,芙蓉将玉坠贴在胸口,整夜未眠。她开始幻想与柳岩松的未来:一个小小的宅院,她可以自由地弹琴作画,或许还能有几个孩子...这些平凡的梦想,对她这个失去一切的人来说,却如天上的明月般遥不可及又令人向往。
第四章 情殇
芙蓉不知道,命运从不怜悯乐伎的痴心妄想。
接下来的几个月,柳岩松确实如约每月与她相会。有时在西市的酒肆,有时在杨府后花园的隐秘角落。他总带着新谱的曲子请她演奏,而她则教他新罗的语言和音乐。芙蓉的唐语进步神速,已经能够流畅地与柳岩松交谈。
天宝四载春,芙蓉十七岁了。她在杨府的地位越发特殊,杨国忠甚至专门为她设了一间琴室,供贵客欣赏伽倻琴演奏。李嬷嬷对她的管束也松了许多,默许她与柳岩松的往来——只要不闹出丑闻。
三月三上巳节,长安城处处笙歌。杨府大宴宾客,芙蓉被安排在花园水榭独奏。她穿着柳岩松送的浅绿色襦裙,发间簪着他送的玉簪,弹奏着他谱写的《新罗月》。
曲至半酣,芙蓉抬眼望向宾客,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当她终于看到柳岩松时,笑容却凝固在脸上——柳岩松身旁坐着一位盛装少女,两人举止亲密。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面容姣好,衣着华贵,一看便知是名门闺秀。
“那是谁?”芙蓉小声问身旁的龟兹舞姬。
“你不知道?”舞姬惊讶地说,“那是柳校书郎的未婚妻,京兆韦氏的小姐。两家上个月才定的亲,听说柳公子很快就要升任监察御史了,全赖韦家提携。”
芙蓉的手指一滑,弹错了一个音。好在宾客们酒酣耳热,无人注意。她机械地弹完剩下的曲子,脑中一片空白。
宴席散后,芙蓉独自躲在琴室,抱着伽倻琴无声落泪。她早该明白,像柳岩松这样的士人,怎么可能真的娶一个异国乐伎?那些月下的誓言,不过是一时兴起的戏言罢了。
“芙蓉。”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她慌忙擦干眼泪,强作镇定:“柳公子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