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死呢?”他问守门的婆子。
婆子吓得赶紧摇头。
他“啧”了一声,满脸嫌弃。“真能拖。我那几位朋友还等着来我院子里赏花呢,她这天天半死不活的,晦气。”
我的院子,种了我娘生前最爱的海棠。每年春天,开得跟一片云霞似的。
谢景明早就惦记上了。
我躺在床上,听着下人把这些话悄悄说给我听,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这一家子,有一个算一个,都盼着我早点咽气。
正好,我也想看看,为了让我“顺利”地死,他们还能演多少场好戏。
这天下午,柳氏又来了。
她屏退了下人,坐在我床边,轻轻地帮我掖了掖被角。
“知微啊,”她压低了声音,像是怕吓着我,“我知道,你心里是有委屈的。只是这世道,女儿家,终究是要为家族着想的。你弟弟的前程,你父亲的脸面,都系在你身上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阴冷的试探。
“你要是真有什么想不开的……也别太为难自己。人活一辈子,图个什么呢?早些解脱,说不定也是福气。”
她这是在劝我去死。
我闭着眼睛,连睫毛都没抖一下。
心里却在想,柳氏啊柳氏,你这点道行,还嫩了点。
想让我死?
可以啊。
但你们谢家,得拿东西来换。
3
我的病,一天比一天“重”。
张大夫的药,从一天三服,加到了一天五服。我院子里的花圃,彻底成了一片药渣地。
柳氏的耐心,也快被耗光了。
她开始在下人面前唉声叹气,说为了给我治病,府里的开销都快周转不开了。又说我娘当初留给我的那个小庄子,收成一直不好,实在是府里的累赘。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我爹把庄子收回来,贴补“家用”。
那个庄子,是我娘唯一的陪嫁。虽然不大,但位置好,每年光是租金,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这笔钱,柳氏眼红很久了。
我爹被她吹了几次枕边风,也动了心思。
这天,他来到我房里,坐在床边,看着我“苍白”的脸,叹了口长气。
“知微,爹知道你病着,本不该拿这些事来烦你。”他开了口,语气沉重,“只是……你弟弟最近在国子监,结交的都是王公贵族,处处都要花钱。府里的开销,实在是……”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我懂。
我缓缓地睁开眼,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我爹以为我不明白,又说:“你娘留下的那个庄子,放在你手里也是荒着。不如……先交由府里代管,等你病好了,爹再还给你。”
这话说的,真是又当又立。
我眼里慢慢蓄满了泪水,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打湿了枕头。
“爹……”我声音沙哑,气若游丝,“那……那是娘留给我的念想……”
我爹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就被柳氏提前灌好的迷魂汤给盖过去了。
“爹知道。但你也是谢家的人,总要为家里分担一二。等你嫁去了将军府,什么样的富贵没有?何必在乎这一个小小的庄子。”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他大概从来没想过,我这个女儿,心里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