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朱门医香
柳家小女的及笄礼,是京城那年最盛的一场宴席。从正阳门到柳府的整条街都铺了新的青石板,门前两座汉白玉石狮披红挂彩,只为给柳家这一辈唯一的小女儿的及笄礼添彩,鎏金匾额上“御史府”三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请了京城最红的“玉春班”搭了三丈高的戏台,连唱三日,《长生殿》《牡丹亭》轮番上演,丝竹声飘出半条街,平头老百姓均可在外门观礼。
及笄礼当天,宾客从破晓便开始登门,吏部尚书携着翡翠如意来贺,礼部侍郎捧着千年人参道喜,连宫中贵妃都差人送来了嵌宝石的金步摇。贺礼堆了整整三个偏院,南海珍珠串成的帘幔垂在柳云舒的闺房窗前,风一吹便簌簌作响;江南绣娘耗时三年绣成的云锦华服叠在妆奁上,针脚细密得让人惊叹;身上穿着大哥从漠北带来的白狐裘软,如云朵轻柔却又无比暖和,二哥寻来的西域药玉香囊散发着清苦药香,正是她最爱的味道。
“我的舒儿,终是长大了。”
父亲柳承业轻抚着她的发顶,语气里满是宠溺。
他时任御史大夫,清正刚直,在朝中声望极高,对这个痴迷医道的小女儿更是予取予求。柳家本就有世代行医的底蕴,府中藏着从秦汉到本朝的医书孤本,柳承业不仅不拦着女儿学医,还特意请了太医院院判每周来府中授课。
族人们对柳云舒的重视早已刻进日常。三伯是太医院的院丞,每次入宫当值,总会特意留意宫中珍藏的医案,回来连夜抄录给她。
五叔经营着京城最大的药铺“回春堂”,只要柳云舒说一句某味药材难得,不出三日,那药材必定用锦盒盛着送到她的药房。
连年过七旬的祖母,都会拄着拐杖去后院的药圃,亲自替她照料那些娇嫩的珍稀药草。
彼时的柳云舒,早已是京城隐秘的“小神医”。十岁那年,堂兄出痘疹,高烧不退,太医院的方子都不管用,为了解堂兄之苦,她不惜熬夜,盯着医书琢磨半夜,第二日,要求在药方里添加了一味不起眼的紫草,竟让痘疹次日便透发出来。
十二岁,邻居家的孩童误食砒霜,她当机立断用生豆浆催吐,再用甘草绿豆汤解毒,硬生生从鬼门关抢回一条命。
柳承业常对着亲友感叹:“我家舒儿的医术,将来定能超越先祖,成为天下第一女神医。”
柳母却直言:“不要做什么天下第一,舒儿只要做我们的女儿,舒心过活就行!”
那日午后,柳云舒正坐在药房的紫檀木桌前,摆弄着二哥带来的药玉香囊。药房占了整个西跨院,两面墙立着雕花木柜,三百六十个抽屉贴着泛黄的药名签,从寻常的当归、甘草到罕见的天山雪莲、深海龙涎香,应有尽有。
她指尖划过《柳氏医案》上父亲的批注,想着明日去“回春堂”坐诊,又能见识哪些新奇病例,眉眼间满是对医道的热忱。她以为这朱门里的温暖与荣光,会像院中的松柏般,岁岁常青。
第二章 寒江初遇
半年后的一个雪夜,一切戛然而止。
锦衣卫的马蹄声踏碎了柳府的静谧,“通敌叛国”的罪名如惊雷般炸响。
冰冷的铁链锁走了父亲、兄长,火把照亮了夜空,古籍被付之一炬,药柜被砸得粉碎。